卫宗二顺
卫宗二顺者,卫宗室灵王之夫人及其傅妾也。秦灭卫君角,封灵王世家,使奉其祀。灵王死,夫人无子而守寡,傅妾有子。傅妾事夫人八年不衰,供养愈谨。夫人谓傅妾曰:“孺子养我甚谨。子奉祭祀而妾事我,我不聊也。且吾闻主君之母不妾事人。今我无子,于礼,斥绌之人也,而得留以尽其节,是我幸也。今又烦孺子不改故节,我甚内惭。吾愿出居外,以时相见,我甚便之。”傅妾泣而对曰:“夫人欲使灵氏受三不祥耶!公不幸早终,是一不祥也。夫人无子而婢妾有子,是二不祥也。夫人欲出居外,使婢子居内,是三不祥也。妾闻忠臣事君无怠倦时,孝子养亲患无日也。妾岂敢以小贵之故变妾之节哉!供养固妾之职也。
夫人又何勤乎!”夫人曰:“无子之人而辱主君之母,虽子欲尔,众人谓我不知礼也。吾终愿居外而已。”傅妾退而谓其子曰:“吾闻君子处顺,奉上下之仪,修先古之礼,此顺道也。今夫人难我,将欲居外,使我居内,此逆也。处逆而生,岂若守顺而死哉!”遂欲自杀。其子泣而止之,不听。夫人闻之惧,遂许傅妾留,终年供养不衰。君子曰:“二女相让,亦诚君子。可谓行成于内,而名立于后世矣。”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此之谓也。
颂曰:卫宗二顺,执行咸固,妾子虽代,供养如故,主妇惭让,请求出舍,终不肯听,礼甚闲暇。
鲁寡陶婴
陶婴者,鲁陶门之女也。少寡,养幼孤,无强昆弟,纺绩为产。鲁人或闻其义,将求焉。婴闻之,恐不得免,作歌,明己之不更二也。其歌曰:“悲黄鹄之早寡兮,七年不双。
宛鵛独宿兮,不与众同。夜半悲鸣兮,想其故雄。天命早寡兮,独宿何伤。寡妇念此兮,泣下数行。呜呼悲兮,死者不可忘。飞鸟尚然兮,况于贞良。虽有贤雄兮,终不重行。”鲁人闻之曰:“斯女不可得已。”遂不敢复求。婴寡,终身不改。君子谓陶婴贞壹而思。诗云:
“心之忧兮,我歌且谣。”此之谓也。
颂曰:陶婴少寡,纺绩养子,或欲取焉,乃自修理,作歌自明,求者乃止,君子称扬,以为女纪。
梁寡高行
高行者,梁之寡妇也。其为人荣于色而美于行。夫死早,寡不嫁。梁贵人多争欲取之者,不能得。梁王闻之,使相聘焉。高行曰:“妾夫不幸早死,先狗马填沟壑,妾宜以身荐其棺椁。守养其幼孤,曾不得专意。贵人多求妾者,幸而得免,今王又重之。妾闻:‘妇人之义,一往而不改,以全贞信之节。’今忘死而趋生,是不信也。见贵而忘贱,是不贞也。
弃义而从利,无以为人。”乃援镜持刀以割其鼻曰:“妾已刑矣。所以不死者,不忍幼弱之重孤也。王之求妾者,以其色也。今刑余之人,殆可释矣。”于是相以报,王大其义,高其行,乃复其身,尊其号曰高行。君子谓高行节礼专精。诗云:“谓予不信,有如皎日。”此之谓也。
颂曰:高行处梁,贞专精纯,不贪行贵,务在一信,不受梁聘,劓鼻刑身,君子高之,显示后人。
陈寡孝妇
孝妇者,陈之少寡妇也。年十六而嫁,未有子。其夫当行戍,夫且行时,属孝妇曰:
“我生死未可知。幸有老母,无他兄弟,备吾不还,汝肯养吾母乎?”妇应曰:“诺。”夫果死不还。妇养姑不衰,慈爱愈固。纺绩以为家业,终无嫁意。居丧三年,其父母哀其年少无子而早寡也,将取而嫁之,孝妇曰:“妾闻之:‘信者人之干也,义者行之节也。’妾幸得离襁褓,受严命而事夫。夫且行时,属妾以其老母,既许诺之。夫受人之托,岂可弃哉!
弃托不信,背死不义,不可也。”母曰:“吾怜汝少年早寡也。”孝妇曰:“妾闻:‘宁载于义而死,不载于地而生。’且夫养人老母而不能卒,许人以诺而不能信,将何以立于世!
夫为人妇,固养其舅姑者也。夫不幸先死,不得尽为人子之礼。今又使妾去之,莫养老母。
是明夫之不肖而着妾之不孝。不孝不信且无义,何以生哉!”因欲自杀,其父母惧而不敢嫁也,遂使养其姑二十八年。姑年八十四,寿乃尽,卖其田宅以葬之,终奉祭祀。淮阳太守以闻,汉孝文皇帝高其义,贵其信,美其行,使使者赐之黄金四十斤,复之终身,号曰孝妇。
君子谓孝妇备于妇道。诗云:“匪直也人,秉心塞渊。”此之谓也。
颂曰:孝妇处陈,夫死无子,妣将嫁之,终不听母,专心养姑,一醮不改,圣王嘉之,号曰孝妇。
第12章 贞顺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