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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掘新坑悭鬼成财主4

话说穆太公好端端在家里,忽见一班无赖后生蜂拥进来,说道:“太公你年纪老大,怎么人也不认得?前日谷大官人来照顾你新坑,也是好意。为何就得罪他?如今要掘官坑,抢你的生意。我们道太公做人忠厚,大家劝阻,谷大官人说道:‘若要我不抢他生意,除非叫他的媳妇陪我睡一夜才罢。’”太公叫声:“气杀我也!”早跌倒地下。众人都慌忙跑出门去。崔氏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急走出来,见公公跌倒,忙扶公公进房。太公从此着了病,一连几日下不得床。崔氏着穆忠请小官人来家。穆文光晓得父亲病重,匆匆赶到义乡村,见太公话也说不出,像中风的模样,看着儿子只是掉泪。穆文光心上就如箭攒的,好不难过。向崔氏问起病的根由,崔氏也不晓得。穆文光道:“我们该斋一斋土地。”也顾不得钱钞,开了厢子,取出几两来,买些猪头三牲果品、酒肴,整治齐备,到黄昏时候,叫穆忠送到土地堂里。穆文光正跪着祷祝,忽见一人大喊进来,道:“祭神不如祭我。”穆忠看见,叫声:“不好!小官人快回避。”穆文光如飞的跑出来,喘定了,问穆忠道:“方才这是那一个?”穆忠道:“这个人凶多哩!他叫做谷树皮,小人几被他一顿打死。前日他要同我家做对头,如今现掘起一个丈余的深坑,抢我家生意。”穆文光道:“他不过是个恶人,难道是吃人的老虎?何必回避他?快转去。”穆忠道:“小官人去罢,我曾被他打怕了,死也是不去的。”穆文光道:“你这没用的奴才,待我独自去见他,可有本事打我?”说罢,便从旧路上望土地堂来。听是里面声气雄壮,也便有三分胆怯,立在黑地里窥望。他只见谷树皮将一桌祭物嚼得琅琅有声,又把一壶酒,揭开壶,一气尽灌下去。手里还提着那些吃不完的熟菜,大踏步走出土堂来。
穆文光悄悄从后跟着,行了数十步,见谷树皮走进一个小屋里去。迟得半会,听得谷树皮叫喊。穆文光大着胆,也进这小屋来一看,还喜不敢深入,原来这屋里就是谷树皮掘的官坑。不知他怎生跌在里面,东爬西爬,再也不起来。穆文光得意道:“你这个恶人,神道也不怕,把祭物吃得燥脾,这粪味也叫你尝得饱满。”谷树皮钻起头来,哀求道:“神道爷爷,饶我残生罢。”穆文光道:“你还求活么?待我且替地方上除一个大害。”搬起一块石头,觑得端正,照着谷树皮头上扑通的打去。可怜谷树皮头脑迸裂,死于粪坑之内。穆文光见坑里不见动静,满意快活,跑回家来。在太公面前,拍掌说道:“孩儿今日结果了一个恶人,闻得他叫谷树皮,将孩子斋土地的祭品,抢来吃在肚里。想是触犯神道,自家竟跌在粪坑内。被孩儿一块石头送他做鬼了。”太公听说,呵呵大笑,爬下床来,扯着穆文光道:“好孝顺的儿子!你小小人儿,倒会替父亲报复大仇。我的病原为谷树皮而起,今日既出了这口气,病也退了。”自此合家欢喜不尽。那知穆太公的心病虽然医好,那破财的病儿却从头害起。
一日,太公正步到门前来,不觉叹息道:“自谷树皮掘了官坑,我家生意便这样淡薄。命运不好,一至于此。”正盼望下顾新坑的,那知反盼望着两个穿青衣的公差。这公差一进门,便去摘下齿爵堂的斋匾。太公才要争论,早被一条铁索挂在颈项里,带着就走。太公道:“我犯着何罪?也待说出犯由来,小老儿好知道情节。兄们不须造次。”有一个公差道:“你要看牌么?犯的罪名好大哩!”太公又不识字,叫出穆文光来。穆文光看见铁索套在父亲颈上,没做理会,读那牌上,才明白是为僭用齿爵堂,徐公子是原告。公差又要拉太公出去。穆文光道:“诸兄从城中来,腹内也饿了,请在舍下便饭,好从容商议。”公差道:“这小官倒会说话,我们且吃了饭。”着摆出饭来,又没大肴大酒,太公又舍不得打发差钱。公差痛骂一场,把太公鹰拿燕捉的,出门去了。
穆文光哭哭啼啼,又不放心,随后跟进城来。向娘舅家去借救兵。只见金有方陪苗舜格坐着,穆文光说出父亲被告的原因,便哭个不了。金有方道:“外甥你且莫哭,我想个计较救你父亲,则个……”因对苗舜格道:“吾兄与老徐相厚,烦出来分解一番,只认推看薄面。”苗舜格道:“老徐性极惫懒,最难讲话,如今且去通一通线索,再做主意。苗舜格假意转一转身,就来回复道:“小弟会着老徐,再三劝解一通。他的题目拿得正大。这件事,我想只有两个门路:不是拚着屁股同他打官司,就是拿出银子向他挽回。”金有方道:“敝姊丈未必舍得银子,只好拚着屁股去捱官司罢了。”穆文光道:“娘舅说那里话?银子是挣得来的,父母遗体可好损伤得?”苗舜格道:“既要如此,也须通知你令尊。”
穆文光正牵挂父亲不知作何下落,遂同了金有方、苗舜格到县前来。寻到差人家里,见穆太公锁在门柱上,两眼流着泪。穆文光抱头大哭。
原来差人都是预先讲通,故意难为乡下财主的。金有方假怒道:“谁不晓得我老金的亲眷,这等放肆无礼!”走出一个差人来,连连赔礼,把铁索解下。穆太公此时就像脱离了地狱,升到天堂的模样,异常感激金有方。金有方道:“你不要谢我,且去央求苗兄要紧。这兄与徐公子相厚,方才我已曾着他去讨口气,你问他便知道了。”苗舜格道:“老丈这斋匾,是那个胡乱题的?徐公子道是齿爵堂牌坊原是圣旨赐造,如今僭用圣旨,就该问个罪名。况又污秽他先考,这情罪非同小可。”金有方道:“苗兄,你莫利害话,只是想个解救法儿出来。”苗舜格道:“要解救法儿,除非送他轮千银子。”金有方道:“你将银子看得这等容易?”苗舜格道:“这场官司他告得有理。且是徐公子年家故旧又多,官官相护,令姊丈少不得破家吃苦。”穆太公恐怕决撒了,忙叮嘱道:“老舅调停一个主意,我竭力去完局罢了。”金有方道:“这事弄到后边,千金还费不出。依我预先处分,也得五百金送徐公子,一百金送县里销状,太少了也成不得。”穆太公道:“把我拘锁在此,也没处措置。必须自家回去,卖田卖产,才好设法。”金有方道:“这个容易。”随即分付了差人。
太公同着儿子回家,只得将零星熬苦熬淡,积分积厘的银子拿出来。自家为前次锁怕了,不敢进城,便交付与儿子,叫他托金大舅把官司收拾干净,一总酬谢。
穆文光领着父命,一面私自筹画道:“银子分付送五百两与徐家,难道是少欠他的,定要五百足数?我且私下取百金,做马吊本钱,好赢那徐公子的过来,也替父亲争口气。”遂将销状的一封银子藏在腰里。见了金有方道:“我家爹爹致意娘舅,说是拮据,只凑得五百金,千万借重娘舅布置。”金有方道:“那一百金销状的,是断断少不提。”穆文光道:“徐公子处,送他四百金,便可挪移出一百来。”金有方道:“待我央苗舜格送去,受与不受,再做区处。”金有方拿了银子出门,会同苗舜格,到徐公子家每人分一百金。徐公子得了三百,拿个贴子去销状。金有方回家说道:“事体虽然妥当,费我一片心面,你父亲也未必晓得。”穆文光道:“爹爹原说要来酬谢的。”金有方道:“至亲骨肉,要甚酬谢?”穆文光见官司结局,欢喜不尽,摇摆到马吊馆来,向飞手夜叉说道:“我要向场中马吊一回,若是赢了,好孝顺师叔的。”飞手夜叉道:“你才初入门,只好小吊吧”。穆文光道:“大输大赢,还有些趣味。小吊便赢了,也没多光景。”飞手夜叉道:“你有多少来历,就想大吊。”穆文光在腰间取出那百两一封来。飞手夜叉看见了,道:“徐公子正寻人大吊,为少脚数,你凑一脚,是极好的。只输后不要懊悔。”穆文光道:“那懊悔的人,也不算一个汉子。”飞手夜叉便引他在着内里楼上,只见徐公子、苗舜格、冯百户先在上面。飞手夜叉道:“我送一脚补救了。”徐公子晓得是穆小官,也不言语,大家派定坐位,拈桩洗牌。
穆文光第一次上场,红张倒不脱手,一连起了无数色样,偏是斗得聪明,把三字筹码卷得干干净净。飞手夜叉,在旁边称赞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我家兄教出来的门生,自然不同。”众人道:“暴学三年赢,他后来有得输哩!”飞手夜叉见穆光赢得多了,忙在桌下踢上几脚,叫他歇场。穆文光乖觉。到他做桩,便住手道:“小弟初学马吊,今日要得个采头,且结了帐再吊何如?”飞手夜叉又道:“说得有理。”众人还不肯放牌,见头家做主,遂静听结帐。
原来穆文光是大赢家,徐公子输去一百五十两。苗舜格所得的百金,手也不曾热,依旧送怀穆文光。穆文光对飞手夜叉道:“这两字的现物我都收下,那冯爷欠的送与师叔罢。”说罢拿着银子跑下楼去。徐公子与苗舜格面面相觑,只好肚里叫苦。正是:
闻道岂争前后,当场还较输赢,
攫金不持寸铁,但将纸骨为兵。
话说金有方听得外甥赢了二百多金到手,意思要骗来入己,假作老成,说道:“我少年人,切不可入赌场。今日偶然得胜,只算侥幸。若贪恋在马吊上,不独赢来的要送还人,连本钱也不可保。你将财折放在我身边,为你生些利息。我晓得你令尊一文钱舍不得与你的。你难道房屋里不要动用么?闲时在我处零碎支取,后来依旧交还你本钱如何?”穆文光正暗自打算,只见穆忠来讨信,穆文光道:“你来得极好。”便将自家落下与赢来的凑成三百两,打做一包,其余还放在腰里,向穆忠说道:“这银子须交明太公,官司俱已清洁,不必忧虑。”穆忠答应一声往外就走。金有方黑眼睛见了白银子,恨不得从空夺去。又见穆文光不上他的钓竿,又羞又恼。早是苗舜格撞进来,说是徐公子要复帐,一直拖着穆文光到马吊馆来。
穆文光道:“明日也好马吊,何苦今磨油磨烛,费精费神么?”徐公子怒道:“你这龟臭小畜生,不知高低,我作成你这许多银子,便再吊三日三夜也不要紧,便这等拿班作势,恼动我性子,教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吃点苦头!”穆文光道:“你这个性子,便是你的儿子、孙子也不依着你,我又不是你奴才,犯不着打巴掌。”徐公子道:“你这才出世的小牛精也挺触老夫了。你还不晓得囗,这囗处日牵了你家老牛精来,一齐敲个臭死,才知我手段哩!”穆文光见伤了父亲,不觉大怒道:“谁是牛精?你这不知人事的才真是牛精!”徐公子隔着桌子,伸手打来,穆文光披头散发,走了出去。苗舜格道:“这一二天原不该同他认真顶撞着。”金有方进来的工夫,飞手夜叉道:“你们现有四人,何不吊牌?”众人叫声有理,各各按定坛场,果然吊得有兴,正是:
此标夺锦,彼庆散花,没名分公孙对坐,有情义夫妇圆栾。旁家才贺顺风旗。谁人又斗香炉脚。说不尽平分天地,羡得杀小大比肩,莫言雅戏不参禅,试看人心争浑素。
话说徐公子正斗出一个色样来,忙把底牌捏在手里,高声喊道:“且算完色样,再看冲。”忽然哎哟一声,蹲在地下。众人不知道为甚缘故。争来扶他,只见衣衫染的一片尽是鲜血,个个惊喊起来,旁边一个人叫道:“杀死这奴才,我去偿命,你们不要着急。”众人看时,原来是穆文光。齐声喝道:“不要走了凶身。”疾忙上前拿住,又搜出一把小解手刀来,刀口上都是血。金有方道:“他与你有甚冤仇,悄地拿刀害他性命?”穆文光道:“说起冤仇来,我与他不共戴天哩!”金有方道:“他又不曾杀你父亲,甚么叫做不共戴天?”穆文光道:“他设计骗我父亲,比杀人的心肠还狠。”金有方道:“你却是为马吊角口起,讲不得这句话。”穆文光又要去夺刀,气忿忿的道:“我倒干净结果了这奴才罢。”还不曾说完,早赶进一伙人来,把穆文光锁了出去。
金有方跟在后面,才晓得是徐衙里亲戚、仆从击了县门上鼓,差人来捉的。那知县听得人命重情,忙坐堂审事。差人跪上去禀道:“凶身捉到了。”知县问道:“你黑夜持刀杀人,难道不惧王法么?”穆文光道:“童生读书识字,怎么不惧王法?只为报仇念重,不得不然。”知县骂道:“亏你读书识字的童生,轻易便想杀人。”忙抽签要打。穆文光道:“宗师老爷,不必责罚童生,若是徐公子果然身死,童生情愿偿命。”知县问徐家抱告,道:“你主人可曾杀死?”抱告道:“主人将死,如今又救活了。”知县道:“既经救活,还定不得他罪名,且收监伺候。”遂退了堂。金有方见外甥不曾受累,才放下心。那些公人赶着金有方要钱,金有方只得应承了。
次日清晨,到穆太公家报信。可怜那太公,闻知儿子下监,哭天哭地,几乎哭死过去。金有方道:“凡事要拿出主意来,一味蛮哭,儿子可是哭得出监的?”太公才止了哭声,里面媳妇又重新接腔换调哭起来。金有方道:“老姊丈分付媳妇莫哭,你快取百十两银子,同我进城,先要买好禁子,使你令郎在监便不吃亏。”穆太公取了银两,同金有方入城。
到得县门前来,寻着禁子,送了一分见面礼,便引着太公到监中来。父子抱头大哭。只见堂上来提穆文光重审,太公随后跟着。将到仪门边,内里一个差人喊道:“犯人穆文光依旧收监。”禁子只得又带转来。穆太公问道:“怎么今日不审?”差人道:“新官到了要交盘哩!没工夫审事。”金有方附耳对太公道:“这是你儿子好机会,我们且回家去罢。”太公遂住在金有方家,每日往监中看儿子。后来打听得新官行香之后,便坐堂放告,太公央金有方写了一张状子,当堂叫喊。知县看完状子,就抽签要徐某验伤,一面监里提出穆文光来审。知县见了穆文光年纪尚小,人材也生得倜傥,便有一分怜悯之心,因盘问道:“你为何误伤徐某?”穆光跪上去道:“童生是为父报仇,不是误伤。”知县指着穆太公道:“既不是误伤,你这老儿便不该来告谎状。”穆太公唬得上下牙齿捉对儿打交,一句话也回答不出。知县见这个光景,晓得他是良善人,遂不去苛求。又见穆文光挺身肯认为父报仇,分明是个有血性的汉子,遂开一条生路,道:“穆文光,你既称童生,毕竟会做文字,本县这边出一个题目,若是做得好,便宽宥你的罪名。做得不好,先革退你的童生,然后重处。”穆文光忻然道:“请宗师老爷命题。”知县道:“题目就是‘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又叫门子取纸、墨、笔、砚与他。穆文光推开纸,濡墨吮毫,全不构思,霎时就完篇。
太公初见知县要儿子做文章,只道是难事,出了一身冷汗,暗地喊灵感观世音,助他的文思。忽然见儿子做完,便道:“祖宗有幸,虚空神灵保佑。”两只眼的溜溜望着那文章送到知县公案上,又望着知县不住点头。
原来这知县姓孔,原是甲科出身,初离书本,便历仕途。他那一种酸腔还不曾脱尽,生性只喜欢八股。看到穆文光文章中间有一联道:“子产刑书,岂为无辜而设。汤王法网,还因减罪而开。”拍案称赞道“奇才!奇才!”正叹赏间,忽然差人来禀道:“徐某被伤肋下,因贴上膏药冒不得风,不曾拿到,带得家属在此。”知县道:“既不曾死,也不便叫穆文光偿命。”遂叫去了刑具。徐家抱告禀道:“穆某持刀杀家主,现有凶器。若纵放他,便要逃走。还求老爷收监。”知县骂道:“谁教你这奴才开口?若是你主子果然被伤而死,我少不得他来抵偿。”又问穆文光:“你因何事报仇?可据实讲上来。”穆文光道:“童生的父亲原不识字,误用徐某牌坊上‘齿爵’二字做堂名,徐某告了父亲,吓诈银五百两。童生气不愤,所以持刀去杀他。”知县道:“你在何处杀他的?”穆文光道:“是在赌钱场上。”知县大怒道:“本县正要捉赌贩,你可报上名字来。”穆文光恐怕累了师叔与娘舅,只报出苗舜格来。知县忙出朱签,叫捉苗舜格。不一时,捉到了,迎风就打四十板。又取一面大枷,分付轮流枷在四门以儆示通衢。又对穆文光说道:“本县怜你是读书人,从宽免责。但看你文章,自然是功名中人,今府县已录过童生,你可回家读书,俟宗师按临,本县亲自送你去应试。”穆文光父子磕头拜谢而去。
过了月余,值宗师按临湖州,知县果然送他去考,发案之时,高高第一名进学。报到义乡村,太公如在云雾中的一般,看得秀才不知是多大前程。将那进学的报单,直挂在大门上。自家居然是老封君,脱去酱汁白布衫,买了一件月白袖直裰,替身体增光辉。除去瓜棱矮综帽,做了一项华阳巾儿,替头皮改门面,乔模乔样,送儿子去谢考。正到宗师衙门前,听得众人说:“宗师递革行劣生员。”都拥挤着来看,只见里面走出三个秃头裸体的前任生员来,内里恰有金有方。穆太公不知甚么叫做递革,上前一把扯住道:“老舅,你衣冠也没有,成甚体统?亏你还在这大衙门出入。”金有方受这穆太公不明白道理的羞辱,掩面飞跑了去。穆文光道:“娘舅革去秀才,父亲不去安慰他,反去嘲笑他,日后自然怀恨。”太公道:“我实在不晓得,又不犯着他行止,怎便怀恨?”说罢,穆文光同着一班新进,谢了宗师。又独自走去拜谢孔知县提拔之恩。孔知县也道自家有眼力,遂认做师生往来。
以后穆文光养的儿子,也读书进学,倒成了一个书乡之家。至今还称做新坑穆家。可见穆太公亏着新坑致富,穆文光亏着报仇成名,父子倒算得两个白屋发迹的豪杰。
有心求不至,无意反能来。
造物自前定,何用苦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