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官因是谓此事非书生所能办,乃命太监谷大用总督军务,侍郎陆完提督军务,伏羌伯毛锐挂平贼将军印,充总兵官。所统兵万余,亦未简阅。完虽通达,亦不知兵。锐已衰老,而大用拥众自卫,高坐坚城。行至真定所属地方,遇刘七等,交战大败,损折官军,丧失辎重无算,又失大将军印。时驸马游泰子随毛锐冒功,亦被杀死。适宣府游击将军许泰领兵至,救之,毛锐仅以身免,罢回京。因与谷大用同事,得不坐失律丧师之罪。锐甘肃之,及彭泽为兵部尚书,以乡里素厚,特起挂印,镇守湖广,被御史张翰论劾,并及泽焉。时有巡捕指挥桑玉与贼交通,刘六、刘七尝被围困于村舍,桑玉自外救之,遂逸去。桑玉以近幸□庇,久不寘于法。刘六、刘七、齐彦名并杨虎、赵风子等,扰乱南北直隶、山东、河南等处地方,聚众数十万,然多掳掠胁从之徒,其亲信骁勇善骑射者,不及千人。因内阁及兵部准行首功之令,官军每追及贼,贼即先驱逐胁从良民,与官军对敌,并弃所掠财帛,奔逸而去。官军争斩首报功,并取弃财帛,以致剧贼脱走,妄杀平人报功以万计。每一遇贼,斩获胁从人首级,辄报捷音,降敕奖励。谷大用、陆完得奖励敕十余次,而贼首无一颗者。甚至贼已过,官军遇被贼掳平民,亦杀之以报功。游击将军江彬过冀州,入人家,杀三十三人。有司申状诣陆完,皆不问。自出兵后,贼攻破城池,杀掳人民不可胜数,皆不责问提兵者失律之罪。虽剧贼纵横,但得胁从首级,则辄纪其功。后贼大掠吴、楚之间,至苏州,遇飓风覆舟,始灭。归而论功,谷大用并代大用者太监陆誾皆封其弟为伯,陆完加太子少保,一子为锦衣卫百户,其余权势所托,奏带之人,以首级论升者千余人,纪功御史,皆升京堂。名爵之滥,始于此。
起复陈都御史金征江西流贼。先是,江西饶州、抚州、瑞州、姚源洞诸处强民王浩八等聚众为乱,杀死副使周宪、佥事李情,拘禁参政吴廷举不放。陈公至,抚剿兼施,以渐平定。后有残党复作,而新滏、乐安又有强民张元二等为乱,乃命俞都御史谏南征之,方平。
十二月朔,驾当出郊坛视牲。先是,一夕有传贼将复至霸州。时日已暝,京城各门已闭。兵部尚书何鉴令人传于郭外巡视官军,差人远探。宫内宣召内阁、兵部议省牲事举行否。内阁曰:“省牲事重,若圣驾不出,示人以怯,其关于国体不细。宜严加御备,仍旧出郊。”太监张永深以为然,请自披戴清道。驾以巳刻出,未刻入,人心以安。
正德七年壬申夏,荧惑入南方,将逼斗,旬月而退。是年冬,京师及河、朔之地温燠如春,而徐、淮以南风雪特甚,至洞庭水流出冰有至尺厚者。天时地气,可谓异常矣。是时,降敕调宣府边军三千入卫,却以京军竞数戍边,每岁春秋番换,如班操例行。盖从江彬等之计也。
上居豹房,惟钱宁在左右伺候,有言则从。钱宁本云南临安人,太监钱能镇守云南,收为家人。年十五,性大机警,能爱之,带回京。至是见上,赐姓朱氏,累官都督,掌锦衣卫事。宁幼时,有参将卢和者善相,谓其将来必大贵显,遂深结纳。后和坐死罪,宁贻书当路,欲脱其狱,竟不果行。然宁亦不深憾,可谓难矣。他如被方布政良永奏其纵家人卖钞事,亦不报害,及优恤胡副使世宁于狱中,事皆非他权恶之所为也。然终蹈诛夷之惨,所谓人妖服妖,其能免乎?
正德九年甲戌正月十六日夜,乾清宫火。上亲御午门,传旨侍卫官兵入救。次日,火烟尚炽。宫中累朝所积,皆为煨烬。下诏责咎,深切时病。
八月一日日食,昼晦星见。愚时官江藩,午未间救护,少顷即昏黑,咫尺不辨,人皆惊惧。后询之各处,皆同。
正德十一年丙子,江西地方见天上有红云黑云各一丛,若相斗者。久之,分为两城,人马汹汹若攻城,城中人应之。又明年,宸濠谋反,南赣之兵自外攻入,是其象也。
正德十二年丁丑九月,上幸阳和城。二十七日方猎,天雨冰雹,军士有死者。及夜,又有星坠之异。明日驾赴大同城,又明日达贼统众围阳和。向无二异,上意未遽回。乃知天之仁爱深矣。
上幸延安,守臣具膳送行。常规:镇守太监捧酒,巡抚下箸。是日上来迟,巡抚都御史郑阳将箸收在袖中,恐失落也。须臾上至,随从兵卫扰攘,将巡抚挤下,盖是时皆戎服,莫可辨。上御席无箸,急呼:“送箸来!”仓卒无处寻。上笑曰:“使我若做抚按官,决不如此怠慢。”是虽戏言,亦可以仰见其弘人之度矣。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