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励倒吸一口气,法道和的脑袋里,尽是些让人闻所未闻的道理,深奥艰涩,矛盾却又对合,难道佛家中人,都如此高深?
“方才玩笑之言,向兄权当没听过好了,唔,实不相瞒,其实是师傅说佛门弟子,受具足戒,应慈悲为怀,精勤修道,诚心向佛,武力只是逼不得已时,防身之用,这次出门,更是再三叮嘱我不可随意动武,便是对妖类也需加以劝导为先,刚才那三人,我既能逃,就尽量不施展修为了。”
法道和道,说这段话时,他眸光焕然,平气中和,才有了三分佛家气韵。
向励闻言愈惊,更是好奇:“敢问道和兄出身何座仙佛寺庙?我闻神佛正音妙法,乃普济天下之大能,却一生对大乘佛法所知甚少,如改日有空,定要前去拜访才是。”
“哈哈,向兄过誉啦,我自六岁时始读佛经,至今不过寥寥十载,何能称得大乘佛法,不过,小僧所在罗音寺,大师众多,得道高僧、弥勒妙佛确是不少,虽然在我看来,都是一群老头。”
“…”敢将诸位住持方丈唤为老头的,天下大概也没几个人吧,向励心想,对法道和的好奇又更盛了几分。
“比如我师傅呀,他每日在我耳旁念叨,佛不饮酒、不食荤,我就很不喜欢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又有何不可呢?佛说修道大成,则荣登极乐,可寺庙大多人,非要拘泥求佛形式,吃穿住行,处处受缚,又何来极乐可言?”
“再比如,修佛禁男女之事,实在于理不合,若人人如此,岂有佛哉?”
向励真是觉得越与法道和相谈,就越被他的直朗所吸引,不禁笑道:“道和兄真是语出惊人,话诧满座呀。”
“嘿嘿,那是,我法道和,可是人称逍遥散佛呢。”他爽朗地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缕清风吹过,卷起了他的衣袖,暖阳辉耀,正好照亮了他的光头,映出一片佛光。
“哈哈哈。”向励仰头,抚掌大笑,这法道和真是有意思,自己欢快的笑声简直无法停住。
“逍遥散佛,好一个逍遥散佛,道和兄确是当之无愧!”向励称赞道。
法道和回道:“人生在世,取个称意的称号,将来行走四海,留下不少佳话,岂不快哉?!”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向励赞同地点头,像师傅公孙道,世称云来剑仙,剑术冠绝天下,威名远播,海内流传,多么令人羡艳。
“向兄,不如,你也取个威风凛凛的名号罢!”法道和咧嘴讪笑道。
然而向励闻言,只能回以轻声一叹,苦声道:“实不相瞒,我尚有秘事在身,若是取了名号,则易被他人知晓,我何曾不向往道和兄般逍遥,奈何时不我与,可惜可惜。”
这并非敷衍之言,的确如向励所说,他身负重责,不应太过张扬,行事都需小心为上,这名号,如今还真是取不得。
“竟有此事?”法道和眸中抹过惊异之色,“既然如此,当是不可取,不可取,不过,若是需要,道和愿住向兄一臂之力。”二人渐渐熟了起来,法道和也不称呼向励为恩人,而是向兄了。
向励抱拳答谢道:“多谢道和兄好意,向励心领了,不过话归正传,我这次来宛城,是为宛城之北,诛雪坡的事情而来,不知道和兄可有风闻?”他从掌柜那得知法道和也是为诛雪坡而来,但还是刻意绕了个弯子。
“喔?!赶巧赶巧,小僧此次出远门,也正是为此事而来。”道和又欢笑起来:“向兄,看来我们确是颇有佛缘,哈哈。”
“不过我也是刚来宛城,哎,说实在的,这个刘氏二公子,也实在太不争气,暗中也没能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师傅让我与蜀山古东宗的仙友一同营救他出来,可蜀山的人在哪儿呀!”
向励闻言暗笑,正正语气,似有深意地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呀!”法道和一听就明白了,拍拍脑壳,玩笑似地说道:“这…这真是已经不能用一个巧字来形容了,向兄,咱们今日去赌庄押上一把!手气定然不错!”。
“哈,你真是…”向励抿着嘴,晃晃指着法道和的指头,实在乐不可支了。
“咦?”本来也高高兴兴的法道和,忽然惊咦一声!
刚才一霎那,有一股妖魔的气息,虽然极淡极淡,却真实如风,从他脑海中飘过,掀起了些许思绪。
“向兄,你…”他刚要询问,皱皱眉头,却临际又咽了回去。
法道和不敢确定,他天生能慧眼识人,不论言行、举止,眼前的白发恩人,都不似什么妖魔鬼怪,冥冥之中自己也对他毫无戒备,或许方才一霎那,只是自己的幻觉吧。
但如果真要说有什么让他感到一丝不对劲的,等他凝神查探,就是向励左手中指的竹雪之戒,有这么极为微小的不详之感了。
“道和兄?”向励也收敛笑容,法道和虽然为人懒散随行,但修为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能让他凝重起来,定是发生了什么。
“喔,没什么没什么。”法道和讪笑:“只是忽然眼皮跳了一下,从小到大,我还没跳过眼皮呢。”
“呵,古人云,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想来是我说到赌钱,遂跳了左眼罢,哈哈。”他心念电转之间,就将话题重新打散了。
不过法道和表面上大大咧咧,心思却极为细腻,向励手上的戒指很让人不安,而他一头苍茫白发,即便再如何相信自己判断,也让法道和不免有些怀疑起向励的真实身份来,刚才收回话语,也是怕“打草惊蛇”了。
法道和于是试探着问道:“向兄自蜀山千里迢迢而来,古东宗的大名远扬,小僧在罗音寺也多有耳闻,不知向兄师承何人?是谁门下呢?”
向励没有注意到法道和语气的细微变化,只是颇为自豪地答道:“说来有幸,向励的师傅,乃是云来剑仙——公孙道。”
法道和闻言,忽地全身一震!
“公孙剑仙,你师傅,是大名鼎鼎的公孙剑仙?!”听到公孙道的名头,他对向励的丁点怀疑也顷刻烟消云散了!
“正是。”听到别人称赞师傅,向励也打心里地高兴。
法道和缄默几息道:“向兄,等诛雪坡事了,可否为我引见剑仙前辈?”
“嗯,道和兄想拜访师傅,我亦是欢喜非常,只是不知,道和兄沙门中人,也曾与师傅有旧?”
“公孙剑仙他…”法道和道:“寺中长老与我师傅都说,他乃是我昔日的救命恩人,也正是剑仙前辈,将我送至罗音寺抚养的。”
“!”向励身子下意识后仰,神色如同见到了奇异的事物而惊讶。
遇逢师傅往日所救的幼子,这等几率,殆乎近无!莫非真是玄乎的因缘?
“我自幼无父无母,也不知从何而来,将往何去,等我初开童智,就已经在罗音寺做了小和尚,以前的事情,不曾想起。”
“等我长大之后,寺院住持方丈才告诉我,我幼时曾落入妖魔手中,后为一名剑仙前辈所救,带至罗音寺,寺中长老遂将我抚养长大,直到我十岁那年,才告之我恩人名讳,今日得见恩人之徒,却没想也是救了我一难。”法道和不喜不悲,说的淡然。
“…”向励垂下眼皮,闭目轻叹,心里暗暗伤怀:“父母…吗…”
“我来宛城,也未寻得同门师兄弟的踪迹,道和兄,既然你也要去诛雪坡,又要见我师傅,接下去一段时日,不如同我一起行动吧?”向励也不愿让莫名的伤感扰了二人情绪,遂如此说道,巧妙引开了话题。
“呵,向兄,我又发现我们有一处相同了!”法道和抖去伤感,又哈哈笑了起来。
“哦?向励愿闻其详。”
“那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呀!”
“哈哈哈哈~~~~~~~~”
二人彼此相视,又默契地长笑起来,响绕这大观楼,许久不散。
诛雪坡,一个修长冷寂的身影,静静站在坡上。
月光洒在她洁白的衣衫上,清风微抚,卷起丝丝流光,一尘不染。
她有一双冰澈冷艳,带着三分邪艳的紫眸,仿佛看上一眼,就能摄人心魄,令之堕入迷幻,但即便如此,也仍旧让人忍不住迷醉地去凝望她。
真是个梦一般的女子。
诛雪坡下,百米开外的山洞门,轻轻被人推开了。
两旁的篝火凭空燃起,百米的距离以那个人的修为,顷刻可至,但那个身影却恭恭敬敬,一步一步地走来,他心里知道,这个诛雪坡,对于主人来说是一处圣地。
那冷寂的身影似乎不曾察觉,只是深深沉醉在这月色之下。
推门的男子走近了:“莫璃大人。”
“左护法,何事?”莫璃回应的声音虽是清冷,却不冰冷。
“是,属下今日乔装入城,在宛城暗寻消息,得到一个重要情报。”
“嗯?”莫璃微微动了一下,这名左护法平时行止严刻,措辞更是谨慎,他能称得上重要的事情,必定非同寻常。
“说。”
男子恭声回道:“属下今日见到一名白发少年,他手上一枚草戒,与莫璃大人所说的朱血之戒,极为相似,只是属下修为不精,无法探查其中气息,故而没有草率行动。”
第5章眸光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