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礼!仙界天事,何容你一介人界散仙说三道四!若妨碍天务,乱了法常,定饶不了你等!”那仙直接打断了青光,前一句放肆,后一句无礼,听得人甚是不悦。
青光真人也不禁皱眉,如若放在半个时辰前,遇见此情此景,他必然俯身拜天,与那仙界之人,共同收了饕餮真身,但与饕餮一番言语后,他自己的看法已经悄然中有所变化。
仙神之与妖魔,真的会有绝对正确的一方吗?
起码,现在的青光真人,不信!
“何须为吾求情…”饕餮眼中露出复杂的光芒:“你已见到,天威法重,任凭九死十亡,不能稍得摆脱,切莫卑躬屈膝,为吾去讨那天界卑鄙之人心欢,反而失了气节!”
“饕餮,你——”青光大喊。
光束锁缚既除,只见饕餮拖着伤残之躯,右手从地上抓起盘古斧,双手执柄刃,眸光中带着通红血色,仰天长啸恨道:“可笑天命!今日,吾来破之!”
它暗运仅剩的魔元,肌肉重新饱满突起,与此同时,盘古斧紫霞大放,狂啸一喝,猛力抡转神斧,其势可劈开苍山!掠起狂乱风暴,荡出滚滚漾辉,如此三周,凝聚仅有的全力,挥出一道足可风卷残云的神斧明刃!
“愚昧!”天光处,轰轰隆隆,白芒闪烁中,赫然降下一个巨大的光拳!对上饕餮的攻击!
那光拳足有方圆十里之大!饕餮最后的气刃固然威力惊天动地,但在光拳面前,就如同萤火比之日月,渺小得不能再渺小,饕餮若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且那光拳降落得极快极快,气势如虹,大有破开气刃后,径直将饕餮轰砸为肉泥之势!
不过须臾之间,气刃已经与光拳对上,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正如所料之中那般,饕餮竭尽全力的最后一击,就轻易地化为碎散的星光流芒,如齑粉一般叮呤消去,归于云尘之中。
但是,唯一出乎意外的是,那光拳却顿然停住了!
仔细观看,硕大的光拳上,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痕!
“没想到,区区饕餮…手中却竟是盘古神斧!无怪乎敢逆抗天命!叛逃天轨!”天光深处,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语气也为之一变!
饕餮听了,不住孑然悲笑道:“纵使没有盘古开天斧,莫非吾饕餮,就无胆手刃你这天界的走狗!”
“荒唐!口出不敬、私用神斧,汝更罪加一等!”那仙怒说着,收起光气凝成的巨拳,冷不防地,无声无息,无影无踪,闪出个法象金影,正是他本尊模样!那幻影依金气法光凝成,足有数十丈之高,比之饕餮还要惊人,上一刻还没有半点迹象,下一瞬就顿现在饕餮咫尺之前!
“你是——”饕餮见到那神仙本尊虚象,溘然怔神忘语,这间隙的功夫,幻象虚空倏忽一抓,死死拧住了饕餮的脖子,一股血立马顺着喉间流溢而出,虽是虚影,但力道之大,仿若真体降临!饕餮本已力竭衰微,此刻被仙界之力锁住咽喉,渗入躯体之内,猝然五脏六腑逆流,七经八脉停转,更难以挣脱!
“!”青光见着,茫然不知所措,修仙百余载,他从未如此震心摄神过!亲眼目睹仙妖交战,思绪闪过百千念想,明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伫立在原地,身子如同被禁锢在此,一动不能动!
不过,就在此时,他却隐隐发现,盘古斧有所异常!
那宽硕的斧柄上,消焕出数个紫芒闪烁的上古印符!如点亮一个个篝火,似火焰般燃烧!
“这是…”紫芒古字印符中,蕴藏着一种是仙非仙,是魔非魔的怪异之力,那仙人微感一丝不妙,掐住饕餮的手下意识脱力了一瞬,正是这一眨眼的功夫,盘古斧柄身上那古怪的字符紫泽更为刺目,沿着纹路,紫芒四射之间,乍然升起,须臾间,照得法象金影散了仙气,化作星火飘去!
“不——不可能——这是!”天际上,云光尽头传来阵阵断吟,好似受了重伤那般喘息,随即就云光一收,原本祥光笼罩的天色,就变回了乌蒙蒙的模样,电闪雷鸣如故,厚厚重重,昏昏暗暗。
“怎么回事?!”青光真人彻然回醒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贯天裂地的场景,是不是一场梦?
“吼嗬——”就在这时,饕餮的一声歇斯底里的怒號,将青光真人猛地拉了回来!
“饕餮!”青光真人一懵,原来那盘古斧的紫气古字,在吓退那名仙神后,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的强盛,一团团诡异的紫雾,从紫光环绕的盘古斧中处处迸发出来,缠住了饕餮!
“祭道,汝敢诈吾!”饕餮虽不认得那几个字符是什么,但自从七窍中吸入紫雾,灌进紫气后,它的身子就渐渐得不受本身的掌控!暗金色的瞳中,也在被一片紫黑侵蚀着!
“饕餮!”青光真人眼见此景,下意识地从指间射出一缕缕修仙真气,去助饕餮解脱紫雾。
然而,从盘古斧中溢出的紫黑之气,沉沉重重,浓浓厚厚,几缕真气到其面前,很快就被消融同化掉,根本是杯水车薪,毫无作用!
“凡人,走!”饕餮趁着意识尚未完全崩溃,抱头挣扎中,轰然横倒在地,提起最后一丝精神,向青光真人叱诫道。
“!”青光踌躇少顷,那紫气如鬼魅,如幽魂,还幻现出一张阴惨的人脸,对他冷笑!
“你——”饶是青光真人半仙之身,阅历无数鬼怪,但见到这般阴诡的面孔,也不由全身一颤!
阴惨的人脸笑意更深,更为诡谲,从嘴中喷出一阵紫雾,就向青光真人袭来!
青光真人迅步后撤百米,脱去蓑衣,全身上下泛出散仙之元力,一片金辉缭绕,那紫雾应时化作了数条人手,青光瞳眸压下,飞身上前,他没有甚么神兵相助,散仙之力汇聚四肢,以手脚为刃,翻舞阵阵,将来犯的紫雾之手纷纷击碎!
但即便如此,那些人手也只是重归了雾形,不多时,又复化为不数可怕的手,青光动作再快,打散紫雾之手,却越打越多,面对如此棘手的局面,立马意识到绝非长久之计!
“快…走!”饕餮用尽余力,压制紫雾,那些人手顿时一散,让青光脱出了泥潭之中,有了喘息之机。
“啧,只能先退避三舍,重运仙元天术,再行抵抗了。”计略既定,青光也不能再多作停留,看了一眼饕餮,心中虽有悬石,但此时自己也无济于事,只有脚踏一团散云,化为流光而走!
“祭道…卑鄙小人…吾岂会就此屈服!”饕餮感到青光气息离开,遂提起左手,扬起借势,而后一击猛拳,轰在自己的心脏处!嘭地巨响,将心脏口砸出一片血肉模糊!它正是想在完全失去神智之前,给后人留下一个致命的破绽!
“嘭——”
废墟震动,血肉横飞,饕餮又给了自己一拳,隐约之中,已经能恍惚见到它跳动的心脏!
它闭着眼,第三次握紧了拳头。
但是,就在即将挥下去那一刻,陡然、诡异地停住了…
饕餮睁开了双眸。
是…紫黑色的瞳孔。
云清大殿瓦阁上,韩云掌门拖着伤体,运功调息,他生生以大量法力护住心脉,压下重伤之势,强作气定神闲的模样,闭目感视方圆百里的动静。
容纳吸收了万妖的炼妖壶,他交与了谷兰长老带下山去,已无后顾之忧,即便今日自己不幸殒难归天,万妖也不会复出为害,祸乱人间,派内的珍宝,能够带走的,绝大部分也都一齐被运下了山,那些珍宝贵物,无不是先代列位掌教千年积累下来的心血,绝不容他人损坏指摘!
或许,也唯有尽这最后一份绵薄之力,他才能稍稍无愧于列祖列宗,先人先贤吧。
这时倏然闪出一人,韩云睁目相视,竟是天斩!
“天斩!”韩云面色不禁稍稍一松,见天斩性命尚在,他亟忙上前托住,问道:“天斩,饕餮如何了?”
“掌门…天斩惭愧…我也不知。”天斩摇头颔首,不敢正视韩云,道:“我本与饕餮旋斗,不慎之间,近乎命悬一线,幸得青光前辈出手相救,却将我强行送走,一人独迎凶兽,今锁妖塔情况…十分难料!”
韩云听得青光二字,白眉微微一抖。
“青光散仙…他虽是半仙之体,但恐怕也挡不住盘古斧天威神力,不过方才那片金乌祥云…”他反复权衡,想要一去锁妖塔废墟一探究竟,但眼下天斩尚在,他须将天斩安顿至不受波及之处方可!
天斩的伤也极是不轻,韩云将他置于地上,道:“我以法力护住你下山,派内宗人都已前往川藏罗音寺避难,你出山后,就往西而去,不论如何,莫要回头!”
“掌门,我岂可置你与青光前辈于不顾?!”天斩坚决摇头:“侠之为侠,舍生死而为德义,剑之为剑,斩妖邪而守正道,我若遁逃,且不说有颜面苟活,日后,怎能面对自己良心?”
“不,不是遁逃!”韩云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虽力不能逮邪,智不足克恶,然我辈义正,穹苍可鉴!浩然正气,恒久长存,绝不会在今朝湮没于蜀山!”
第27章青光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