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侍性拓落,不拘小节,耻预常科,隠迹博徒,才名自逺。然适诗多胸臆语,兼有气骨,故朝野通赏其文。至如《燕歌行》等篇甚有竒句,且余所最深爱者,“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
哭单父梁九少府
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夜台今寂寞,犹是子云居。畴昔贪灵竒,登临赋山水。同舟南浦下,望月西江里。契阔多别离,缪绸到生死。九泉知何在,万事皆如此。晋山徒嵯峨,斯人已冥冥。常时禄且薄,殁后家复贫。妻子在逺道,兄弟无一人。十上多苦辛,一官恒自哂。青云将可致,白日忽西尽。惟有身后名,空留无逺近。
宋中遇陈兼
常忝鲍叔义,所期王佐才。如何守苦节,独自无良媒。离别十年内,飘飖千里来。安知罢官后,惟见柴门开。穷巷隠东郭,高堂咏南陔。篱根长花草,井口生莓苔。伊昔望霄汉,于今倦蒿莱。男儿须达命,且醉手中杯。
宋中
梁苑白日莫,梁园秋草时。君王不可见,修竹令人悲。九月桑叶落,寒风鸣树枝。
九日酬顾少府
檐前白日应可惜,篱下黄花为谁有。客子迎霜未授衣,主人得钱始沽酒。苏秦憔悴时多厌,蔡泽栖迟世看丑。纵使登髙只断肠,不如独坐空搔首。
见薛大臂鹰作
寒楚十二月,苍鹰八九毛。寄言燕雀莫相啅,自有云霄万里髙。
詶岑主簿秋夜见赠
舍下蛩乱鸣,居然自萧索。缅怀高秋兴,忽枉清夜作。感物我心劳,凉风生二毛。池枯菡萏死,月上梧桐高。如何异州县,复得交才彦。汨没嗟后时,蹉跎耻相见。南山别来乆,魏阙谁不恋。独有江海心,悠悠未尝倦。
送韦参军
二十解书剑,西游长安城。举头望君门,屈指取公卿。国风冲融迈三五,朝廷欢乐弥寰宇。白璧皆言赐近臣,布衣不得干明主。归来洛阳无负郭,东过梁宋非吾土。兎苑为农岁不登,雁池垂钓心常苦。世人遇我同众人,惟君于我情相亲。且喜百年有交态,未曾一日辞家贫。弹琴击筑白日晩,纵酒高歌杨柳春。欢娱未尽分散去,使我惆怅惊心神。丈夫不作儿女别,临岐涕泪沾衣巾。
封丘作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祗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拜迎官长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悲来向家问妻子,举家尽笑今如此。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分付东流水。梦想旧山安在哉,为衔君命日迟回。早知梅福徒为尔,转忆陶潜归去来。
邯郸少年行
邯郸城南游侠子,自矜生长邯郸里。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处报雠身不死。宅中歌笑日纷纷,门外车马如云屯。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君不见即今交态薄,黄金用尽还疎索。以兹感叹辞旧游,更于时事无所求。且与少年饮美酒,往来射猎西山头。
燕歌行(并序)
开元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张公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借颜色。摐金伐鼔下榆闗,旌斾逶迤碣石间。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鬬兵稀。身当恩遇还轻敌,力尽闗山未解围。鐡衣逺戍辛勤乆,玉筯应啼别离后。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边风飘飖那可度,絶域苍黄何所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行路难
君不见,富家翁,旧时贫贱谁比数。一朝金多结豪贵,百事胜人健如虎。子孙生长满眼前,妻能管弦妾能舞。自矜一朝忽如此,却笑傍人独愁苦。东邻少年安所如,席门穷巷出无车。有才不肯学干谒,何用年年空读书。
塞上闻笛(国秀集题作和王七玉门闗听吹笛)
胡人羌笛戍楼间,楼上萧条明月闲。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闗山。
营州歌
营州少年厌原野,狐裘蒙茸猎城下。薄酒千锺不醉人,胡儿十岁能骑马。
第10章 高适(十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