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潋滟,宝坤风风火火地朝燕子楼走来,左肋还掖着个九子银扣漆奁。他身穿的翠蓝绢地宽袖衫,冒着热腾腾的气,鼻尖和唇的四周渗出银白色的汗珠,仿佛整个人要随着衣裳一块蒸发了。
他长着张漂亮的脸,这是冷蕊夫人唯一可向别的公侯夫人炫耀自己儿子的地方。他那细长的眉梢插入鬓角,将容长的脸显得更加柔润。含着下颌,用下白眼瞪着人看时,满脸是九月秋霜的杀气;鼻梁直挺挺地一通到底,底下的嘴总像涂了层红滴滴的唇脂,唇角自然地向上卷起,又让人觉得可亲。
花圃里的芍药开得饱满,稍染红一株,其它的就像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燃起来,旺盛时,你推我我搡你,挤出花圃来,一发不可收拾地烧上假山,烧成一派”火焰山“的景象。
红的、热的,憋得宝坤喘不过气来,眼见不远处有个八角凉亭,便跑了过去,却见一小丫鬟匍在栏杆上打盹。呀,是哪个小丫头这么有胆魄,跑来燕子楼偷懒!他兴致一来,将漆奁搁在一块石头上,蹑到栏杆外侧,把头伸过去才看清,原来是横流。
她搁在栏杆上的右手捏着一角披帛,枕着额头,水碧色半臂小袖衣,下面是漂白十二破长锦裙,淡绿的薄纱帛绕过颈子,隔着望见左颈窝的朱砂痣,如一小粒红宝石。年轻即是一朵花,被阳光剪了三分浓艳,空出一分亮白。横流正拥有着年轻的美,头面干干净净,泛着粉红光泽的椭圆脸蛋捧着小圆红嘴几十年后,或许会被看做是鱼儿鼓着腮帮子、翕合着薄嘴壳这又何妨,他要的是今昔此情,又不是要她的一辈子!
宝坤自诩是看着她长大的,看着她由个瘦精干巴的假小子长成个娉娉袅袅十三余的豆蔻少女,此少女的身体已是曲线初成:胸前微凸的弧度如两只乳鸽安静地躺着,玲珑的线条延伸到腰部时恰到好处地凹了下去。这样的身体足够引起他的心猿马意。
他是侯府未来的主人,她是侯府的丫鬟,是侯府的财产,理所应当归他所有。持着这种强盗逻辑,他开始动手动脚。
他侧过身斜扭着脸,贴了上去,在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的一刻,她却梦魇似地突然瞪开双眼,迷糊一晌,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宝坤涎笑着,像只偷喝仙酒醉了的大兽,摇摇颤颤地退到凉亭旁的假山,躲进了假山的影子里,只露出头顶的髻伸出影子外,被日光一晒,蒸出丝丝烟影。
横流好半天才从梦魇中挣脱出来,隐隐梦林真的只是一个梦么?应该,应该是一个梦;眼前的人是谁?是侯府的混世魔王宝坤。”是你!世子,你在做什么?“横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额头有一道枕出的红印。
他半倚着,看着她笑,用指头一圈一圈裹着一侧长至腰际的鬓发,卷到下颌,突然松开,鬓发像条细小的黑蛇扭了下去。他用引人注意的悦耳嗓音说:”我在爱你呀。“横流愣了会儿,他美得像个女人,一个高大的女人,带着一股妖气。
她觉得自己惹不起他,便提着裙子奔出凉亭。他眼疾手快地挡到她面前,说:”怎么,你也嫌本世子?要去老爷子那里告状?看看你的小红脸蛋,就不怕被他一口舔了去?那种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比谁还多。所以,你跟了我保准不会像你娘跟了他一样,至少我保护得了你。“说着,展开大臂要去抱她。横流一闪,伸出脚来绊他,宝坤身子高大不灵活,一扑空,便被绊倒在地,呆呆地趴着。横流拍拍身上的灰,笑道:”冷蕊夫人那么恨奴婢,奴婢若跟了世子,她非揭了世子的皮不可。“
宝坤就是一动不动,横流有些纳闷和慌张,料想是因为自己冲动的”一脚“而使他处于了尴尬和恼火中惹怒了他,他以后会不会给自己小鞋穿?
横流一咂嘴,蹲下来说道:”世子,刚才奴婢不小心绊倒了你,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宝坤依旧用双手捂在头上,悄无声息。他不会刚好撞上块利石就这样丢了性命吧?横流想得心惊肉跳,忙伸出手摇着他的肩,刚要出口喊他的名字,她的手腕便被紧紧钳住,”啊?“她连手带人地跌到他的怀中。他趁势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横流的呼吸凝固了,头昏眼花,而却看得清楚他放大的五官。她一只手抵住他的肩膀,颤抖地抗拒着,他像跟绳子般将她捆得更紧,空出一只手顺着颈窝向她光滑细腻地脊梁抚了下去。横流这下是真的气得头昏眼花,也顾不得他以后会给她穿多少小鞋,用尽全力抽出手来,打了他一嘴巴子,趁着他发愣,横流挣脱起来,踉跄地跑开了,她一直跑,使劲揾着嘴唇,直擦到热辣辣地疼,心里渐渐清楚起来,疯魔似的父子,疯魔似的青青世界,她何必委曲求全!
第9章 妖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