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颖在将军府安定下来,她知道,伊川将军有一个老母亲,身体不是很好,很少出来走动,她去拜访了一次,至于身份嘛,伊将军本不想委屈她,只想着让她安心住下就好。
但无功不受禄,韩颖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她可以做很多事情。所以将军就给了她二管家的身份。
从前在家中时,她就和其他姐妹不同,大姐温婉娇柔,三妹理智坚决,四妹被父亲和哥哥姐姐们放在手心中疼爱着,性子自然骄纵一些,但觉不胡搅蛮缠,相反是很可爱俏皮的。
而她自己呢,是四个女儿中性格最刚硬的女子,只可惜,父亲并不同意她习武,她也只是央求习武的大哥,大哥耐不住她的狂轰滥炸,才勉强教了她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一旦遇上稍强一些的对手和人多势众的时候,她就根本无法自保。
一瞬间,她怀念起了家中的和美团圆,一股怆然之情油然而生。
伊川看到韩颖黝黑的瞳孔忽然黯然下来,知道她一定又在为亲人担忧,奈何他是粗人,读的书一共也没多少,总觉的说起话来有些笨嘴拙舌,更是从未安慰过人。
眼下,一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子就在眼前,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你也别担心了,有消息我会第一个通知你。”“憋了半天,他才说出这么几句话。
韩颖转头看着他,不,是转头加仰头,他真的好高,自己只到他的胸膛,他的皮肤是经过风霜雪雨的洗礼,沙场兵戎历练出来的古铜色,他的眼神也是坚定的稳重,高挺的鼻子将他有些扁平的脸整个儿提起,嘴唇说不上薄,但是唇形刚毅,尤其是他浑厚高昂的嗓音,让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稳定踏实的安全感。
而这种安全感,正是经历了一番颠沛流离的韩颖所迫切需要的。
她忽然觉得,应该感谢那个打了坏主意的林金,是他把自己送来了将军府,也让她有了暂时的安身之所。
“谢谢将军,我没事,我知道该做什么,如今我即便再心急也是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就是安顿好自己,然后去找寻其他亲人的下落。”
伊川见韩颖很看得开,比他还会说安慰的话,看来自己即便是不会安慰也不用太不好意思了。
“既然姑娘明事理,那叶某也就放心了。”
“将军若是不介意就叫我小露吧,以前家人都是这样称呼我的,我们之间也不用多礼,我见将军是直爽的人,咱们也都别拘泥了。”
听闻此言,伊川心中一喜,看来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个女孩子,回想起见到她的第一面,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在许多的女眷中脱然而出,身上的那种朝气和果敢也是别人所不具备的。
那时,他就很欣赏她,如今终于有机会接触到了,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她身上的独特,看来林金也办了一件好事呢。
“好。”
接下来的日子,她对将军府进行了地毯式的熟悉,就连每个房间有多少平米恨不得都倒背如流了。
然后她发现,偌大的将军府什么都不缺,就是太缺少女人味儿了。即使府上也有不少女仆,但大都是不说话,甚至连个表情也没有,活像个木头。
而韩颖的到来刚好弥补了这一点,她虽然不柔弱,但她心思很细腻。
将军府的花园非常单调,要不是快入秋了,她真想多栽种一些各式各样的花儿。
她不怎么爱打扮,但一定不会失了礼数,头发可以不戴朱钗,但必须要梳理的一丝不苟,可以不涂抹脂粉,但一定要干干净净,可以不穿红挂绿,但必须要整洁利落。
她总是穿深色的衣服,把自己真的弄成了一个女管家的样子,也与女仆区分开来了。
伊川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母亲,在母亲处小坐后便会去韩颖那里,而往往这个时候,韩颖都是在练她仅会的一招半式。
见他来了,韩颖会停下挥拳舞腿,他们一起在院子中走走停停,说说话。
刚开始的话很少,只有几句,渐渐的,大家都放开了,不再拘谨,彼此了解一些后,也有了许多共同话题。
而这时韩颖才发现,这个看上起铁面无私的大将军其实也是一个话唠,和她一样的话唠。
也许是怕她无聊,也许是他自己很无聊,伊川总是和韩颖说一些军营中的趣事。
最初,他只会说一些能公开讲出口的,例如他每天去巡查,两个士兵对着练武,他们事先说好各自从哪一侧进攻,结果一准会有人改主意,动手脚的那个肯定是胜利者,是想得到将军的嘉奖。但另一个就会与他红了脸,二人结束练习后一定会再打一仗。
他说,其实这些把戏他都看得出来,所以从不嘉奖那些因此胜利的士兵,久而久之,士兵们也不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了。
后来见韩颖很放得开,他也会说一些隐晦的,例如士兵们长了痱子,整日光着身子睡觉,有时还不敢坐下。
韩颖听着这些从未听过的趣事,会笑的弯了腰,有时候她觉得不是很好笑的,但见伊川好像很有精力,或者是他自己就先笑出声了,韩颖也就附和着笑着。
熟悉了将军府后,韩颖做什么都得心应手,而且也没什么是她必须亲力亲为的,将军府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根本不需要她过多的督促。
空闲下来后,她会觉得心中很空虚,一空虚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知道父亲此时到了哪里?过的还好吗?姐妹们会不会和她一样被卖掉?
遇上耿直的伊将军是她的幸运,那姐妹们会不会也有她的好运呢?若是有,现在都身在何处?若是没有……她简直无法想象,她们为奴为婢或者是在青楼的处境,她会不寒而栗。
还有大哥,那么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怎么能够忍受欺辱?他要是宁死不从,那南家……
一时间,她再也坐不下去,她必须要做些什么让自己能够不如此焦躁。
只叹自己是女儿身,即便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要想解救南家,也根本是自不量力,否则一定要将奸佞一网打尽。
突然灵光一现,她现在是在将军府啊!伊川的骁勇她也是越来越见识得到,不如让伊川教她一些功夫吧!为了日后的大计,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说到做到,韩颖就是一个极其爽快的人,当晚,伊川早早归来,吃过晚饭,仍旧是一起坐坐,韩颖便直接提出这个要求。
伊川起初一惊,以为她是太过心急,不希望她太为难自己,毕竟来日方长。
“我能理解你此时的心情,但练功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家,既然你到了我府上,我就要代韩大人照顾你,怎能让你习武呢?”
韩颖知道他和父亲一样的想法,当即反驳道:“女孩子家怎么了?自古还有花木兰代父从军呢!我怎么就不能习武呢?况且我也只是学一些简单的防身,日后不至于被欺负。将军要是想让我学成高人,只怕我也没那个能耐。”
伊川平日话是不多的,只有说他感兴趣的事说到兴头上了,才像一个话唠。
但要说打嘴仗,十个他也打不过韩颖。
见韩颖很坚决,他只能结巴道:“这……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
“哎呀,只是什么!快收徒弟吧!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说时迟那时快,韩颖说着就跪在地上,冲着伊川磕头。
千军万马,马革裹尸伊川见得多了,但这样的阵势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当即愣了,而后急忙扶起韩颖:“快起来,我……”
“你这就是算是收了我啊!不许抵赖!”韩颖急急的给他放出话来。
伊川一看被这个小女子收服了,还有些不敢相信,但韩颖看着他,咧着嫣红的小嘴笑的很开心。
他忽然就没了注意,好像这时她说要他的命都行了。
他是一个粗狂的汉子,但他却很容易害羞,这一点在韩颖到来后,他越渐的发现了。
“那好吧!我只教你一些简单的招式,够你自保就好了。”温吞了一会儿,伊川才答应道。
“太好了!多谢师父!那咱们明天便开始吧!”韩颖高兴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嗯。”
伊川知道韩颖有一些功底,因为每晚来找她时,她都是在练习。所以他也没从最基本的教起,而是挑了简单一些的招式让她练习着。
韩颖学的很认真,而且接受能力特别强,前一天伊川教给她的功夫,她第二天就能打的很像样。
接连几天下来,她虽然腿疼腰酸,但仍旧坚持练习,伊川觉得她太心急,所以就少教她一些。
但韩颖仍旧练上同样的时辰,下人们每晚都会看见将军和管家在院子中练武。
有的下人则说韩颖缺少女人味,是个男人婆,而有的下人则说韩颖是女强人,也是能够驾驭住将军的女人,很看好他们。
这些韩颖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应该让自己快些强大起来,那样就能尽快找到亲人,救回父亲。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韩颖又不是从小练起的,太过强度的连续练习让她很吃不消,但她仍旧强撑着。
她知道伊川顾及着她的身体,所以教给她的东西越来越少,她也不敢破坏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因此只能让自己看起来非常应付的来,伊川才能无所顾忌的教导她。
这一天是轻功的练习,韩颖很兴奋,身上因为练功的酸痛也消失了大半。
她最喜欢飞来飞去了,还能到房顶上看星星,想想就激动不已。
伊川一再的告诫她要小心,因为飞起来后就会有掉下来的可能,他不希望她受伤。
韩颖连连保证着,生怕伊川一个担心不教她。
她刚刚起身,一点一点升高,伊川在原地紧张的看着她,回想着这几天以来她的进步,速度着实惊人。
他知道她心急,所以一定对自己要求很苛刻,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能不断的鞭策自己,甚至比他军营中的士兵都勇敢,叫他怎能不佩服。
“啊!”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惊叫。
韩颖因为过度的劳累,小腿忽然抽筋,她失控了从半空中跌落。
眼见着自己就要掉在地上了,这个高度摔下去,她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正担忧着,身后忽然围上来一双健壮的猿臂,紧接着,一个温热的身体紧紧的抱住她,那张熟悉的刚毅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她本能的伸手去搂着他的脖子,感激的看着他。
他一手抱着她的脊背,一手抱着她的腿弯,直直的盯着她。
何时落地的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从彼此明亮的眼中看到了对方的脸,一个先是紧张后是安心,一个先是紧张后是呆愣。
他就那么一直抱着她,直到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小仙,急匆匆的来找将军,才打破了这和谐的一幕。
“将军……夫人头疼病又犯了……”小仙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边跑边大声说着。
二人反应过来,急忙的离开彼此,面上都是一红,尴尬不已。
小仙见自己打扰了,但老夫人有事却不得不报,于是上前说道:“将军,老夫人头疼的厉害,您去看看吧!”
伊川听闻母亲有事,急忙跟过去,走了几步,转回头对着低着头不好意思的韩颖,结巴的说道:“你……你先休息吧!我们明日再练习!”
然后还能等韩颖有所回答,他就匆忙的离开了。
留下韩颖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她慢慢的抬手捂上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动的好快,是从未有过的快,就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一样。
“这是怎么了?”
她自言自语着,却是一晚的辗转反侧都没能找到答案。
第8章苦学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