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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张世杰奉王入海2

当下君臣登舟之后,皇太妃、帝昰、卫王昺和宫嫔、内侍等坐了二十只大船,群臣坐了十只大船,此外战舰尚有八千余艘,众将官领着,皆受张世杰节制。当日顺风齐下,帆影蔽天,才行了两日,这日清晨,忽然海上起了大雾,二十余里以内咫尺不能相见。少顷,怪风怒号,那波浪就排山倒海而来,只吓得皇太妃和帝昰惊号“停泊”。张世杰正欲下令抛锚下碇,此时那惊涛怒浪之中,忽荡悠悠地飘过一只小船来,正飘到张世杰的战舰旁边,还离四五尺远,那小船上的人早已抛过铁锚来,把战舰搭住;那船上的人便一齐缘着铁链逃上战舰来,大叫道:“元帅在哪里?不好了!”此时张世杰正在船头,便高声应道:“怎么了?”那几个人才跑过来,一齐道:“元帅,我们一队的巡游舰,都被怒浪翻入海中去了,幸亏我们这只船侥幸还逃得回来。如今大军不可向东南上去,前面有一队元人大军,不晓得是哪里来的,也是被风浪打得东倒西歪,如今已停泊在那里屯扎住了。”张世杰听说,才晓得巡游舰遭风覆没了,又听得前面有元军,当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心中盘算道:“我本来也要停泊,如今既然前面有敌兵,我若停泊,等到雾开,两军相见,不免又有一场恶战。我不如乘雾偷渡,倘若他不知觉,不但免了这场战斗,而且他既然不晓得我们偷渡,自然也不会来追了,我们便可从容前去,岂不是这场大雾倒作成了我们吗?”想定主意,因又忖道:“但是此乃铤而走险之计,只怕两宫胆小,晓得了要惊慌,我不如且犯一遭欺君之罪吧。”于是,走过大船来见了皇太妃和帝昰,便奏道:“此处水深不能泊舰,尚须前进数里方有港湾可泊。幸亏今日波浪虽狂,却不是逆风,所以不妨前进。臣今命军士将大船十只为一连,把铁链锁住,可以加稳一点,请圣上不必惊恐。”那皇太妃和帝昰晓得什么水深水浅,还只道再耐一刻惊恐就可以停泊,便点头答应了。哪晓得张世杰退出来,叫军士把帝昰和群臣的大船十只一连锁好了,便率性下令挂起篷来,多派军士留心把住船舵,便冲风破浪,飞向前来,借着那涛声雾影,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元军旁边掠过去了。一直走了约三十余里,忽然雾开天见,原来已逃出了大雾以外了。可怜那皇太妃和帝昰、卫王昺,此时早已摔得头晕脑昏,躺在御榻上如醉了酒一般,幸亏此时风浪略减了些,有几个宫嫔头不晕的,便轮流着服侍,又进了许多水果,皇太妃和帝昰、卫王昺吃了水果,才渐渐地清爽过来。那张世杰虽然出了大雾,却还恐元军得知追了来,又见此时风浪也渐减了,便率性也不停泊,只把篷下了两道,挂着一道的篷,慢慢向前进发。到得晚上泊定了船,那风浪也平静了,张世杰才走过大船来,见了皇太妃和帝昰便跪倒叩头请罪,因把那趁雾偷渡的缘故说明了。皇太妃叹口气道:“非卿有此胆识,怎能逃出这场大险,却怎说有罪呢?以后倘再遇着有急变时候,卿尽可便宜施行,事后再奏吧。”张世杰叩头谢了恩退出来,到战舰上还恐元人过后得知追了来,吩咐众士卒留心巡逻探看,自己一夜不敢安眠。到得次日,才放了心,下令三军起碇前进,从此早行夜泊,一路无话。
不日到了泉州,那泉州招抚使蒲寿庚便率领水师来到泉州港口,把战舰排开队伍,迎接两宫,帝昰便招他进见。蒲寿庚原来在泉州已经有三十年之久了,这泉州一带的水军皆归他管领,以此颇有兵权,此时有几个大臣晓得他这情形的,便暗暗劝张世杰不要放他回去,带着他同走,这泉州一带的战舰就不必诏命,自己会随着他来,岂不大增兵力。张世杰却以为人家诚心来迎驾的,如何可行这诡计呢?将来被人晓得,岂不是连两宫都没人敢来迎接了吗?以此便送蒲寿庚回城。
次日,张世杰因嫌自己战舰太少,便致函与蒲寿庚,问他借一千艘战舰。
那蒲寿庚因重惜那战舰都是自己历年造下来的,却把勤王之心变轻了,便不肯答应。张世杰无奈,只得请帝昰下了一道手谕,向他调一千艘战舰。那蒲寿庚得诏,却不谅情,反怪张世杰借着帝昰手诏要来硬借,当时因怪成忿,因忿成仇,便和知泉州事田子真两人商量定了,叛宋降元,登时把城门闭了,竖起元人旗号。帝昰得知大惊,想要遣使去劝谕他。张世杰听说却大怒,便奏道:“此人谅来早已有反心,不然断不致因此小事遽背国降贼。如今劝谕他也是无益了。但彼既与贼人一气,我若攻他,贼人一定来相救,那时圣上在此,恐受惊慌,如今臣欲先送圣上到潮州驻跸,那时臣再回师来把这泉州攻破,拿住那背国贼子,碎尸万断,以正国法,岂不痛快!”帝昰点头准了所奏,当时便下令起碇前进,竟投向潮州去了,这且按下慢表。
却说那福建招抚使王积翁,自从受命出知南剑州,心中就不大舒服,实在是迫于诏命不得已。到了南剑州,日夜提心吊胆,只恐元兵来到,勉强支持了半个月,如坐针毡,好不担忧。这一日晚上,酒后无聊,独自一个在房里又触起他这心事来,因想仍旧逃回福州去,却又恐元兵总要到福州;心想我不如率性拼着受个恶名,把福州献与元人,投降他去,也乐得受个下半世快活,岂不胜似这样担惊受恐吗?”继又失笑道:“呆了,我既肯献城求荣,又何必逃回福州去,多这一周折?我就把这南剑州献了元人,难道他会嫌我城小不欢喜吗?”想到这里,正在高兴,忽然又转念道:“不可,不可,我乃奉诏来此守城的,如何好反把城池献与元人?这个恶名如果只受一时倒也罢了,我只怕要千古不灭哩!况且我身为中国人,却背了中国去求媚那异族,只怕被他看出,我这行为连异族也要看轻我哩!那时恶名倒买了一个,荣禄却仍旧求不到,岂不冤枉吗?”想到这里,不觉又大愁起来,不知这担惊受恐的苦境要受到何时才算了;越想越苦,越苦越怕,想到苦极怕极之时,重新又把那怕恶名的心思丢开去,依旧把好荣禄的心思兜转来,却另外又想出一个两全万妥的法子来。他想道:“我不如竟行起先那个呆法子吧,不在南剑州投降,却跑到福州去投降。那福州守臣王刚中与我颇相好,我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去劝他献城,他断无不允之理。那时人家不晓得,总以为是王刚中自己献城求荣,便把我王某的名字不放在心里;或者史官纪事时忽略了,只记道:“某年、某月、某日,宋知福安府王刚中开城降元’,把我王某的名字忘记写上去,那时我岂不是免了这千古恶名吗?再者,那元人若是欢喜人投降的,我又是个劝降的功臣,也不怕不得厚赏。此所谓取之左右逢其源,真算得个独绝无二的计策了。”想到这里,便躺上床去睡去,也不再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