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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有时喷出紫气


敝大作又停了数天,实在抱歉,过去因经常的停,受嘘甚多。据“识者”说(实在是我说的),玉皇大帝都为此一停,辍朝三日。可是我的政躬又违和矣,违和的是我的右臂,三个月来,一直酸痛不止,盖年轻时不知保养,睡觉仍吹电扇,致患此疾,当时哎哟两声,用热毛巾敷敷,也就好啦。
进入老境后,时发时癒,也不在意。想不到今年一发,不可遏止,不但不见轻,反而时或加重,最初老妻为我包上一层破布,尚可抵挡,过了两天,破布也不行啦。一位朋友看我行踪可疑,就把自制的膏药送了我两帖,贴上之后,果然好一点,偏偏昨天用完(而且贴得太久,贴处皮肤痒痒),胳膊好像泡到冰窖里,一夜不能入眠,早上起来,遂不能提笔矣。
有人说我太老啦,但我的左臂不也同样的太老,为啥不酸乎?这是风湿之病,堂堂正正求医,恐怕无啥办法,读者老爷中如有专治风湿的偏方单方,务请恤老怜贫,惠予见告,如果治癒,当立长生牌位以谢。
闲言表过,书归正传。
呜呼,任何一个专制政权,开国头目再努力献宝,该亡还是得亡。
北魏帝国亡了之后,土分为二,接续着出现的是“齐”和“周”。
这个“齐”,因为中国历史上的“齐”太多(“齐”好像也是一个好字汇,否则何以你也齐,我也齐乎?),史书上为了眉目清楚,只好称之为“北齐”。
这个北齐帝国,和五胡乱华的后赵帝国,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浇出来的,除了开山老祖还有点人性人味之外,其他接棒头目,几乎一个比一个瘪三,后赵帝国的“高祖”石勒先生是一个英雄豪杰,但石虎石遵等等,简直一窝禽兽。
北齐帝国“高祖”高欢先生也是一个英雄豪杰,但高洋高湛等等,也简直是一窝禽兽──其昏其暴,甚至比禽兽都不如。可是,奴才终是奴才,“正史”照样的凶猛摇尾。
《北史?齐本纪》上说(《北齐书》也是一样),高欢先生(头衔“高祖”“神武皇帝”)原籍怀朔镇(绥远省五原县),住的地方常常有红光往上冒,有时候还喷出紫气,邻居们大为惊骇,以为有妖精啦,都劝他爹(正史称之为“皇考”,真舒服)搬家,他爹不肯,曰:“你们怎么知道那不是祥瑞?”高欢先生生时,史书上没有别的谣言,可是他娘(正史称之为“皇妣”)却死啦,大概“祖”“帝”气味太重,她承受不住,竟熏死啦。
高欢先生长大后穷得要命,成为当地一个地痞,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大概半骗半抢,娶了当地小康之家的娄家女儿娄昭君小姐为妻,仗着岳父大人的财力,才算有马可骑。镇将段长先生“见而异之”,就拜托曰:“你阁下有济世天才,必有前途,将来请你照顾我的子孙”原文曰:
“皇考(高树生)性通率,不事家产(流氓和皇帝都是不事家产的),住居白道南,数有赤光紫气之异,邻人以为怪,劝徙居以避之,皇考(高树生)曰:“安知非吉?”居之自若,及神武(高欢)生;而皇妣(高欢的娘)韩氏殂。家贫,及聘武明皇后(娄昭君),始有马。
镇将辽西段长尝奇神武(高欢)貌,谓曰:“君有康济才,终不徒然,便以子孙为托。””
看“正史”最大的困扰是太多不合实际的和云天雾地的衔头名号,不但混淆视听,尤其混淆事实,使读者产生一种只有奴才们才有的错觉。像上面所引的一段,高树生先生当时不过穷光蛋加无业游民而已,“正史”却叫他“皇考”;高欢先生的时候,不过一个娃娃而已,却叫他“神武”;他娘不过一个乞丐婆而已,却叫她“皇妣”;至于娄昭君,也不过小家碧玉而已,却叫她“武明皇后”。
即令衔头名号随着身份而变,当时他们的身份也不过如彼。摇尾系统这种搞法的结果,流氓成为皇考,丐婆成为皇妣,娃儿成为神武,王八小子也都成为“啥祖”“啥宗”“啥帝”“啥王”矣。大概这也是传统文化所以成为酱缸的原因之一,这种毛病不改,中国历史书就难以下咽,没啥可看的。

高欢先生少小无赖,不务正业,走投无路,只好投军,当了一名传令兵(函使)。《北齐书》上说,他的两条尊腿大概被圣母马俐亚按摩过,所以无论跑多远的路,都“无风尘之色”。有一天,他送信经过建兴(山西省晋城县),怪事出现,本来天朗气清,却忽然阴云密布,雷声隆隆,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大概是山神土地爷在放马后炮)。
又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脚踏星斗走路(不出现乱做春梦节目,“正史”作者死不瞑目)。
高欢先生有一批狐群狗党,其中之一刘贵先生捉到了一只白颜色的鹰。有一天,这一批狐群狗党上山打猎,看见一只赤兔(白鹰赤兔,完全印象派之画),怎么抓都抓不住,眼看要抓住啦,他却一跳而溜,于是大家一直追上去,追着追着,前面有座茅屋,该茅屋里跑出一只狗,那只狗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口,连鹰带兔,一齐咬死。
史书(《北史?齐本纪》)上说,“神武”(高欢)大怒,一箭射去,把该狗射死。这一射死不打紧,从屋子里跑出两个壮汉,把高欢先生捉住,捉住后揍了他阁下一顿没有,书上没有说明,依常情判断,恐怕是免不了的也。大概哎哟之声,上冲云霄,两个壮汉的瞎眼妈妈扶着拐杖出来,把儿子喝止,然后曰:“何故触大家?”“大家”是宫女们专门称呼皇帝用的,犹如柏杨夫人称呼柏杨先生“当家的”一样,如果一旦有一位如花似玉也叫我一声“当家的”,我不是她的老公是啥?而如今瞎女人喊一个甲级流氓“大家”,他不是皇帝,难道是婊子养的乎?
接着该瞎了眼的老太婆把他们请到茅屋之内,羊也宰啦,煮了一大锅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