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燕帝国结束,代之而起的是另一个短命政权前秦帝国,跟前燕帝国一样,“正史”描写他们头目的异禀异样,也上溯到老子一代。原始头目苻洪先生(衔头“太祖”“武惠皇帝”),本来姓魏,不知道他爹是谁,大概野蛮民族只知有母,不知有父故也,后来因家里生出蒲草,该蒲草长有五丈,共有五节,怪哉,怪哉,乃姓蒲焉。再后来他阁下的儿子蒲坚先生生时,背上有耶稣基督御笔亲写的“草付”二字(《晋书》卷一一二),草付合在一起,不是“苻”是啥?一时高兴,就改姓了苻。
苻健先生的衔头也很惊人,曰“高祖”“景明皇帝”,前秦帝国虽只短短四十四年,却照样对老爹大肆追封。须知追封也不简单,总得有点局面才行,柏杨先生想追封十八代祖柏拉图先生为“太祖”“文武双全品学兼优贯通中西龙飞凤舞既圣又贤千变万化孝皇帝”,还追封不成哩。《晋书》(卷一一二)上说,苻健先生大败桓温先生之后,新平郡(陕西省邠县)忽然出了异事,有一位小民张靖先生,正在走路,抬头一看,吓了一跳,盖一个既高又大的家伙迎面而立,告之曰:“苻氏应天受命,今当太平,外面者归,中而安泰。”问他姓啥叫啥,也不答覆,就忽然不见啦。苻健先生据报,最初还假装不信,然而,玉皇大帝既亲自安排,你不信怎行乎?于是接着就出了第二件异事,适逢大雨连绵,江河俱涨,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家伙,竟在河里捞出一只破鞋。
读者先生读到这里,千万不要失笑,以为柏杨先生穷极智昏,乱造其谣,堂堂“正史”,岂会记一只破鞋哉?殊不知鬼话专家固独具只眼,只眼尚可独具,只鞋当然非凡。该破鞋巨大无比,长七尺三寸,破鞋里还留有脚印,仅脚趾就有一尺多长,趾纹深一寸许。这种人如果犯了凶杀案,指纹如此清楚,恐怕最好缉拿矣。
既有长人,又有大鞋,苻健先生自然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也。
五胡乱华有两个统一中国的机会,都被白白糟蹋掉,第一是石虎先生的后赵帝国,第二是苻坚先生的前秦帝国,都已统一了北方,只要再进一步击败退居到建康(南京市)窝窝囊囊的晋王朝政府,就大功告成矣。石虎先生不过是一个土匪头,没有大志,不必谈他;苻坚先生虽有大志,却走上霉运,淝水一战,糊里糊涂打了败仗,真是大出意外。
他阁下虽然失败,最后被人勒死在新平寺,但他不仅在五胡乱华史上是第一等英雄,就是在全部中国历史上,也是第一等英雄,他短短几年中扫平了北方所有乱七八糟的独立政权,建立伟大的前秦帝国,“正史”自然不得不刮目相待。
传统的史学家似乎一个比一个奴性入骨,一个比一个麻木不仁,灵性全被酱住,连编鬼话都不敢往酱缸外面探探头。苻坚先生的祥瑞颇多,但还是脱不了前面介绍的那些臭烂公式。
西汉第一任皇帝刘邦先生的娘,不是和一条大蛇性交过乎?前秦第三任皇帝苻坚先生的娘,自也得和什么东西性交性交,才能表示“无一字无来历”。读者先生千万别以为我说的太黄,谁要以为我说的太黄,他至少得喝三大碗凉水,才能恢复清醒。盖该言非柏杨先生诽谤之言,乃“正史”炫耀之言。
《晋书》(卷一一三)上说,苻坚先生的娘苟女士,“尝游于漳水”,游当然不是穿着比基尼三点式游泳衣下河露一手,而是带着她的丫头侍女,在漳河岸上散散玉步,逛了一会儿,乃顺便去西门豹祠求个儿子。西门豹先生,战国时代大政治家,当过邺城县长,把一批铁嘴大学堂女巫系毕业生,投到河里,活活淹死(他阁下如果有一天看见中国五千年的“正史”,恐怕也会把一些鬼话家捉去如法炮制也)。这且不表,表的是,苟女士祷告了一番之后,当天晚上,就乱做春梦,梦见一位英姿焕发的青年才俊,和她性交起来,该青年才俊准是西门豹先生,不过以他的道德学问,似乎不可能作出这种顺手牵羊下三滥的事。
如果不是他本人,则一定是他派了一位秘书科长之类的官,代他执行职务。于是柏杨先生真为该艳福不浅的仁兄担心,求子的漂亮太太千千万万,他阁下岂不要得痨病乎?
好在“正史”也者,向来不讲逻辑,只要你相信当权派是天生的,是神仙的儿子,而不是凡人的儿子就行啦,哼一声就是不温柔敦厚矣。苟女士经过这场奇异的爱情,就怀了孕,这一孕就是十二个月,从前刘渊先生怀十三个月,刘聪先生怀十五个月,在这上面,苻坚先生似乎稍微差一点劲,但其“硬是不生型”则一也。
好容易到了最后呱呱坠地时,一道神光,从天而降,好像二十世纪空军用的照明弹一样,把庭院照的如同白昼。生下来之后,神仙早已在他背上用朱砂笔写好一行字,曰:“草付臣又土王咸阳。”这行字的意义是啥,柏杨先生不知道,恐怕非请教一下张铁嘴王半仙不可,不管怎么吧,懂也好,不懂也好,反正有字就注定要飞黄腾达。
柏杨先生想当年诞生时,是不是背上也有什么朱砂字迹,没有听人提过,实在可惜……”
第11章破鞋也出了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