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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宋孤臣谢枋得夫人李氏托孤母氏书
母氏兹鉴。嗟乎!劬劳之恩,今生已矣。缅舟山之急湍,吾君何在?眺长淮之清流,吾夫何在?殉国殉夫,舍此尚遑他及哉!顾女犹苟活于世者,以梦珠甫二龄,未得所托,寖令三尺藐孤,展转入于贼手,则女诚谢家罪人矣。
或告:元贼甚重女婿,呼为豪杰。且下令保全家属,似为女计,可不死,并可不避。然而币重言甘,贼之惯技也。
见患授命,愚夫妇之素志也。覆巢之下,宁有完卵?女盖计之熟矣。吴媪虽愿直,事女有年,其心无他。
梦珠属彼,遣投母所。予兄弟行,尚求善视之。俟其长成,嘱以勿食新禄,勿忘国仇。
则女见亡婿于地下,或无惭色耳。临颖涕泣,不知所云。
明杨椒山夫人请代夫罪疏
罪臣兵部郎中杨继盛妻张氏。
跪奏皇帝陛下。窃臣夫以诬蔑相臣,发交锦衣尉待罪。此实臣夫溺职辜恩,法无可追。
臣妾何敢冒渎宸严,自取咎戾。然仰维圣德,昆虫草木,皆欲得所,岂惜一回天听,下垂覆盆。傥以罪重不可赦,愿即斩臣妾以代夫诛。
臣夫感皇上再造之恩,必能执戈矛卫社稷,以效一日之力也。
明秦良玉守石柱檄文
为传檄布告我父老军士,同心御侮事:窃自献贼犯蜀,石柱震动。有议降者,有议迁者。
呜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高皇帝,以布衣提三尺剑,四征不庭,乃定丕基。今皇上神圣英武,宸谟独运。
献逆虽狡,指顾成禽。我父老军士,奈何不察虚实,妄听谣诼。滋长寇盗之威,挫馁军旅之气耶。
本使(袭其夫马千乘宣抚使职)以一弱女子,而蒙甲胄者垂二十年。上感朝廷知遇之恩,涓埃未报。下赖将士推戴之力,思共功名。
石柱亡与亡,此本使之志也,抑亦封疆之责也。然有谓献贼善于将兵,所攻无弗克,所战无弗胜者。噫嘻!此实虎之怅,雉之媒也。
夫襄阳乞降,熊巡抚受其给;沣州溃围,左军门骄其志。若令其当本使,则其技立穷矣。此非本使诞论也,请与征之。
播州之役,歼厥精锐八千;兰州赴援,解严不越九日。想我父老军士,耳共闻,目共见,非本使一人之私言也。
今者贼之前锋,已逾荆关,距石柱仅三日程耳。
乃忽盘旋如蚁,游疑若狐。欲前复却,欲进又退。本使不知其何所顾忌而若此。
虽然,临事而惧,好谋乃成,圣人之格言,兵家之要着也。本使国愤家仇,痛心交并。汉贼不两立,其势直不可以终日。
然亦不敢恃血气之勇,昧壮老之义,而学匹夫抚剑之态。其有盘涧硕人,泉石逸士,怀留侯之奇谋,隐淮阴之雄略,足以制贼死命,而贡诸本使。前者,固当虚衷翕受,拱听明诲。
即降至舆台走卒,或有一策可师,片言足采,本使亦无不乐与周旋,崇以礼貌。
惟本使鳃鳃过虑,不得不与我父老军士约者,则以全蜀沦陷,群贼猬毛,其侦骑之密布,逻卒之四出,禁无可禁,防不胜防。是在各奋报国之心,共作同袍之气。
毋许妄论,毋许诬听,毋许越界,毋许私徙。临阵身必先,杀敌志必果。勿欺淫,勿劫掳,勿嚣张,勿浮动。
遵所约则赏有差,悖所约则杀毋赦。本使令出法随,虽亲不贷。檄至之日,其各咸知。

顾亭林母王氏弥留书
呜呼!!武儿,余与尔将永诀矣,不得不临别赠言。昨梦尔父同吉,携余行于沙漠之地,此大不祥也。然国事至此,死且嫌迟,死又何惜。
惟余惓惓于尔者,不在言而在行。不在学,而在品。尔固明之遗民也,则亦心乎明而已矣。

余尝苛论古人,谓夷齐扣马而谏,是也。谏既不从,胡弗殉国,乃登首阳采薇蕨何为乎?噫嘻!夷齐误矣。甲子以后,首阳尚得为商之山乎?薇蕨尚得为商之食乎?噫嘻,夷齐误矣!一时侪辈,莫不訾余持论之偏。
独黎洲(即黄宗羲)心韪之,则其怀抱可想。且余观尔友中,亦惟黎洲品诣敦笃,尔虽师事之可也。惟尔之子若孙,嘱其为耕读中人,勿为科名中人,则尔方不愧余家肖子也。
呜呼!武儿,余与尔永诀矣!
无月日时。母氏嘱。
按:月日合一明字,无月日时,是无明之时也。
夫人之不忘故国,亦可哀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