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刚下过雨，地板湿漉漉的，潮湿的地牢里一股发霉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皱眉，一股子的腐朽味道还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戾气十足。
　　女孩面无表情的进入地牢，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他们皆着了银黑色的软甲，肃杀又庄严，头发严密的束在脑后，宛若地狱来的使臣。
　　“其实这事情让我们来就好了，省得公主惹上了一身的血腥。”
　　刚一进地牢，就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绕是紫尧和迟渊也忍不住皱眉。偏偏白阅颜却舒展着眉头，十分的不以为意，“我有些问题必须亲自问。”
　　紫尧没说什么，三人一同进了审讯室，迟渊打了个手势，便有士兵机灵的把白阅颜今日特意来见的人带了上来。
　　江平身上没一处好的地方，全身都是伤痕，衣衫褴褛，鲜血淋漓，他双眼紧闭，被两个士兵架着，就像是一具已经没了呼吸的尸体。
　　他们把江平的手拷在镣铐里，迫使他站直身子，头无力的垂下，满身的血色实在太过扎眼。
　　白阅颜皱了皱眉，为首的官兵立刻解释道，“刚被大理寺副使大人审过。”他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马上毫不留情的把两桶水泼了上去。
　　江平挣扎了两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漆黑无比，目光浅浅的落在白阅颜身上，似乎还有些不解。
　　白阅颜倨傲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你还记得我吗？”
　　江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半响，他突然一笑，脸上的伤疤更是狰狞，“自然，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江平是江泽的亲生弟弟，两人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白阅颜看着他狰狞的脸就想起了当时她在江泽脸上划下的伤痕。
　　那满脸是血狞笑着看她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可怖，白阅颜皱了皱眉，几乎要干呕出来，她强忍着不适开口，“你对你哥哥了解多少？”
　　江平挑眉，有些意外，“这么多天来，你是第一个没问我关于二皇子走私鸦片的事的。”
　　“我又不是办案的人。”白阅颜理所当然的回答。
　　“那么，公主殿下的权限有多少呢？”江平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嘴角尽是对周围官兵的嘲讽。
　　迟渊皱了皱眉，想开口阻止，毕竟这话的意味实在是有些太过明显，摆明了是要公主把他捞出去，虽然私下的交易没什么，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有些明目张胆了。
　　“我的权限自然是取决于你知道的事了。”白阅颜思考片刻，道。
　　迟渊默默叹息，心道这公主还真是心大，只好使了个眼色，原本围在周围的官兵便训练有素的退了出去。
　　江平正色道，“公主殿下想知道什么？”
　　“你听过天眼处吗？”白阅颜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问。
　　江平愣了一下，一笑，眼神状似无意的扫过迟渊，“听过，皇上养的狗嘛。”
　　白阅颜看了迟渊一眼，想安慰安慰他，却发现他根本不在意，依旧云淡风轻的站着，笔直如松，连眼神都没有给江平一个。
　　白阅颜也只好作罢，继续问，“你对天眼处的理解是什么？”
　　“天眼处的理解？我不是说了嘛，皇帝养的小狗们。”
　　白阅颜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还有呢？”
　　“是很厉害的小狗。”江平想了想，认真的道。
　　“我看你是想在牢里呆一辈子吧？”白阅颜挑眉，“你再不好好说，我们之间的交易到此为止。”
　　“早说你能让我出去，我不就好好说话了？”江平一笑，还是有些憨厚，“你们这些皇家的人啊，就是不直接，我最讨厌了。”
　　“说。”白阅颜懒得听他废话。
　　“天眼处，直属于皇帝，设有正副两个统领，不过两个统领的权限差巨大，副统领几乎是在正统领的监视下进行工作，而正统领则可以跨过副统领进行一切。”
　　“当然，最高的命令还是皇帝下的。换句话来说，天眼处不受除皇帝以外的任何人约束，虽然没有正经的官职，但权力在宰相之上。”
　　“对了，那么正统领整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般天眼处的事务都是由副统领全权处理，不过当权的人还是正统领。”
　　“说实话，这确实是个光辉自由的职业啊，”江平感叹道，“只不过执行的任务都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罢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白阅颜的手指在椅子上敲了又敲，含笑问他。
　　在她处理天眼处的事务之前，她只知道天眼处是直属于白墨昀手下的一个很厉害的部门，负责包括但不仅限于暗杀情报等的事务，她可不知道天眼处的权力组成，更不知道正统领时常不见人这件事情，这个江平知道的会不会也太详细了一点？
　　“你是想问我，我哥江泽，在天眼处任职的事情吧。”江平低下头，嘲讽的笑了笑，戳之了当的问。
　　被拆穿的白阅颜咳嗽了两声，郁闷的看向迟渊，有些责怪的意味，他不是说除了正副统领，其他人的身份都是要保密的吗，怎么这个江平那么直接，她还以为会问不出什么呢。
　　迟渊也没料到江平会那么直接的说出这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来他要回去加强一下对属下的思想教育了，免得还有漏网之鱼出去宣扬处里的事情。
　　“江泽是我上任之前的前辈，这件事情，我不知情。”迟渊默默地开口，毅然决然的撇清了关系，他可不想被处里治下不力的刑法惩罚。
　　白阅颜点了点头，又转头问江平，倒也不否认，“是，我确实想问这个。”
　　“你想知道什么？我哥没怎么和我说过天眼处里的事情，我只是知道个大概。听说天眼处泄密的人员会死的很惨。”江平有些不安，他该不会要死在牢里了吧。
　　白阅颜认同的点了点头，看迟渊哦那么着急的撇清关系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了。
　　“先说说你知道什么吧。”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哥哥是在天眼处任职。”
　　白阅颜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着他，这两兄弟看起来感情就很好，一看江泽就很喜欢和他的弟弟江平闲聊天，怎么可能江平只知道那么点。
　　江平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赶紧解释道，“其实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失散了，是后来才相认的。”
　　“你应该知道的吧？天眼处选中的孩子都是孤儿。”江平说罢，还特意看了迟渊一眼。
　　白阅颜忍不住翻白眼，“你说话就说话，总看他做什么，他脸上有答案？”
　　“我只是想请这位天眼处的大人证明一下我没有欺骗公主殿下的意思。”江平尴尬的道。
　　白阅颜闻言一愣，“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啊，天眼处的人。”
　　“官职呢？”
　　“这我怎么会知道。”
　　白阅颜猛的坐直了身子，语气有些加重，“你说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江平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又盯着迟渊看了几眼，“我哥应该没带我见过这位大人吧，如果见过，凭借大人的相貌，我应该会记得才是。”
　　白阅颜愣了，她原本以为是江泽给江平看过天眼处的人员他才会知道迟渊，现在看来，原来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天眼处的人？”
　　“这还不简单，”江平得意洋洋的笑了，“刚才的官兵对他那么恭敬，向来应该是哪个位高权重的人，可他却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你的身后，想来也就只有天眼处了吧，更何况——”
　　江平扬了扬下巴，“我看到他脖子后面的标志了。”
　　迟渊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跟白阅颜解释道，“我们每个人的脖子下方都有这个标志，这是天眼处的象征。”
　　“你怎么不跟我说？”白阅颜抿唇，责备的看了迟渊一眼，这事居然不告诉她，显得她像个傻子似的，竟然还不如一个江平了解天眼处。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迟渊摸了摸后颈，完全没感受到这个标志的存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在他们被选进天眼处的那天，这个标志就存在了，很多时候，他们自己也会忘记自己身上还有这个东西。
　　“算了，回去再跟你算账，”白阅颜翻了个白眼，“你继续说，你们相认以后呢。”
　　“相认？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在衙门里当差了，哥哥说他在一个很厉害的地方当差，一次特殊的关系，他跟我说了天眼处的名字，后来他看我好奇，大概也想着我不会出卖他，就把天眼处的一些事情跟我说了，不过也只是一些介绍而已。”
　　“我哥很有原则的，从来不跟我说关于任务的事情，反正他说，要是找不到他，那他就是去执行任务了。”
　　“他离开京城的时候，还介绍了几个在天眼处的人给我认识，说是以后有需要可以去找他们，”江平凄惨一笑，“我还以为他只是去执行一个长一些的任务，没想到他就不回来了。”
　　“他离开京城，是跟着大皇子下江南？”白阅颜愣了，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几分，天眼处的人怎么会和她大哥扯上关系？
　　“是，他还问过我要不要去，我当时是不支持的，他也答应我不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哎我就说，在京城呆着多好。”
　　“然后呢？”白阅颜总感觉有些事情要呼之欲出，但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她迫切的问道。
　　“我就知道那么多了，”江平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不过，为什么公主殿下这么关心我哥哥，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因为公主殿下而死吧？”
　　白阅颜愣了愣，下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她一听到这个，就忍不住想到那天江泽血腥可怖的面孔，更想到最后时分，他狰狞着向她扑过来，想侵犯她的样子。
　　那样的绝望，那样的心情，重复一次就是一次的不适。
　　白阅颜一点也不想再回想起来，她握紧了手，强忍住不适，“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我会保你不再受刑。”
　　说罢，白阅颜便起身离开，她强撑着，背影仍是高贵又典雅的，却在出了审讯室的瞬间就软了下去，勉强撑着墙才能站稳，她不停地干呕。
　　“公主！”她这幅样子，惹得紫尧担心的不行，担心的扶住白阅颜，“怎么了？你没事吧？”
　　白阅颜惨白着脸摇了摇头，脑袋里还是不停的转着那天可怕的画面，她晃了晃脑袋，努力站直了身子，“没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