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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余虽挈眷回籍,而会垣戚友,未能恝然置之,故时往寓焉。今岁六月初二日剌船返里,欲避暑月应酬之繁也。
嗣因亢旱河涸,舟楫不通,或以肩舆相招,余畏长途而却之。
中秋后,河渐通,乃二十夜梦先慈以不必晋省为训,
初谓心有所忆也。至九月下旬,欲展墓于皋亭山,因赴杭视弟妹,舟人忘备白米,强啖冬舂米饭一餐,遂腹胀不
饥。越日抵寓,身渐发热,徐君亚枝为余多剂清化,至十六日始解极坚燥矢,解后大渴喜饮,少顷则倾囊而吐,
吐则气自少腹上涌,味极酸苦,甚至吐蛔。
赵君笛楼诊云∶十六日不食,中已大虚,一解之后,更无砥柱,
故肝木乘而冲侮也。投参、苓、椒、梅、萸、连、橘、半、茹、姜等,四剂吐止,稍进饮食,然肌肉削尽,寐则
肢惕,而稍一展动,则络痛异常,大解必旬日一行,极其艰涩。扶病而归,两跗皆肿,自知虚不易复,而性不受
药,遂啖肥浓。
至冬杪肿消,而大便始润,津液易夺而难复如此!且稍或烦劳,即作寒热。至次年三月,各恙始
休,而步履如常,惟肌肉不能复旧,以脾主四肢,胃主肌肉,而束骨利机关也。余脾胃素弱,故畏药如虎,稍有
恶劣之气者,饮之即吐,若吞丸药,则不能克化,生冷硬物,概不敢尝,最奇者冬舂米饭之气,亦所素畏,偶食
之辄小病,而未有如此之剧者,嗣后不敢略试矣。
且深悔不遵先慈梦示,遂息影穷乡,不复寓省,乃不知者径目 余为神仙中人,盖余能安其痴也,而吴越之间,亦未尝不偶游焉。
次年夏游武林,晤许贯之茂才,见其令嫒 姑, 患疳膨聚气,云起于桐乡外家食冬舂米饭也。可见人之脾胃,有同于我者矣。

秋杪山妻怀孕已七月,又患疟,医从清解不应,半月后转为间作。时余卧病省垣,家人恐添忧虑,初不我闻。
延至匝月,病渐濒危。
钱君意山、管君芝山放棹迎余,扶病归来。诊脉软滑,而尺带虚弦,凡疟至一时之先,必
大渴、背麻、脘闷,既热则头疼、腿足肿胀,寒不过一时,而热有七、八时之久,骨瘦如豺,肌肤甲错,便坚溲
涩,心悸无眠,目不见人,舌光无液。乃真阴素亏,水不涵木,风阳内炽,耗血伤津,兼挟劳伤而吸秋热,热茗
频啜,米饭恶沾,腰痛而胎动不安,势已十分险恶。
遂与西洋参、元参、知、薇、蒿、菊、菖、麦、栀、甘、桑
叶、竹沥,两剂嗽痰甚多,渴闷稍减;去桑、菊、栀、蒿,加橘红八分,苏叶五分,葱白两茎,又两剂疟止,吐
痰更多,舌色渐润;去元参、知、薇,加冬瓜子、茯苓、蛤壳,一剂嗽虽减,而左胁时疼;乃用北沙参、熟地、
麦冬、蒌仁、楝实、石菖蒲、丝瓜络、十大功劳、藕,以养阴柔木而清痰热,服之甚妥;然目虽能视而早晨必昏
卧如迷,遂增熟地,加白薇、归身,一帖寒热陡作,面赤气冲,或咎补早疟复,余曰非也,此不耐归身之窜动耳,
即去此一味,加葱白、蒲桃干,服之果愈;随去葱白,加甘草、石斛,两帖嗽大减,胃渐和,更衣较润,惟手心
如烙,两足不温;乃易沙参以西洋参,去蒌、楝而加生牡蛎一两,盐水炒橘红一钱,二帖足渐温,痰渐浓,而腰
痛、胁痛未已;又加酒炒知母一钱,两帖痰出极多,昏卧始减,惟纳食如噎,火降即饥,舌辣 干,小溲尚热;
改用西洋参、二地、二冬、二至、知、柏、牡蛎、十大功劳,少佐砂仁为剂,服六帖各恙皆已,能起榻而腿软
干,神犹贸贸,即以此方加白芍、木瓜、石菖蒲熬膏,服至冬至后,神气始爽而痊。
秀水董君枯瓠之夫人,余于秋仲偶诊其脉,知其八脉久亏,积劳多郁,故指下虚弦而涩,寒热时形,虚火易
升,少眠善悸,性又畏药,不肯节劳。至冬令证类三疟,余以病未能往视。
来信云∶桐乡传一妙方,治三疟效验
如神。方用甜茶、半夏各二钱,川贝、槟榔各三钱,橘皮、甘草各一钱五分,干姜一钱,木香五分,凡八味。已
服三剂而瘳。
余即函复云∶此乃劫剂,仅可以治寒湿饮邪为患之实证,设虚证、热证,服之虽愈,必有后患。故
抄传单方,最非易事,若好仁不好学,功过恐不相敌也。既而病果复作,较甚于前。
余与吕君慎庵同议镇养柔潜
之法,始得渐愈。后闻服此方者率多反复,乃郎味清茂才深佩余之先见云。
张宝商室患凛寒乍热,咳逆形消,面赤少餐,经迟眩晕,医投补剂,盗汗带频,咸谓不能过春矣。
余诊之,
脉弦滑而数。本非虚劳,无须补药。乃肝阳内盛,搏液成痰,阻塞气机,法宜清展。
以元参、丹参、紫菀,白薇、
青蒿、黄柏、石菖蒲、菊花、竹茹、竹叶为方,每服送当归龙荟丸一分,二十剂遂健如初。
冯益三令正上年春汛偶愆,颇露虚象,群贤咸以为损,余诊为孕,季秋果举一男。至丁已春初,产逾三月,
既不自乳,汛亦未行,偶感客邪,医疗半月,渐至不饥不食,气自少腹上冲,似有聚瘕,呕恶腹痛,面黄形瘦,
溲热便溏,口渴带多,面浮咳逆,佥云已成蓐损,复延余诊。
脉滑而弦,遂以孕断。与沙参、苏叶、桑皮、冬瓜
皮、黄芩、枳壳、石菖蒲、白薇、橘核、楝实、煎送香连丸,三服霍然。复闻六月中旬产一女甚快。

郎氏妇崩后淋带,五内如焚,溲热口干,不饥脘闷,腰疼肌削,卧榻呻吟,头晕耳鸣,夜不能寐,脉来细数,
少腹不舒。滋补杂投,皆不见效。余以沙参、菖蒲、斛、柏、薇、苓、蛤壳、冬瓜子、藕、十大功劳先为清展,
服五剂热退渴和,脘舒安谷,且能起坐,夜亦能眠,其气机已调畅矣,参入潜阳养血而瘥。

梅溪蒋君宝斋令堂,自上年夏秋间患痢之后,神疲少寐,不能起床,医谓其虚,率投补药,驯致惊疑善悸,
烦躁呓语,胁痛巅疼,耳鸣咽痛,凛寒暮热,大汗如淋,晕厥时形,愈补愈殆。李君苍雨邀余诊之,脉弦滑而数,
白睛微红,而眼眶如墨,舌绛无苔。因问胸闷乎?曰闷甚。
便秘乎?曰秘甚。溺热
乎?曰热甚。岂非气郁而痰凝,痰阻而气痹,肺胃无以肃降,肝胆并力上升,浊不下行,风自火出?虽年逾五旬,
阴血不足,而上中窒塞,首要通阳。
为处小陷胸加菖、薤、旋、茹、苓、枳、郁李仁,群医谓是猛剂,无不咋舌。
宝斋云∶镇补滋敛,业已备尝,不但无功,病反日剧,且服之。果一剂知,三剂安。
已而余有会垣之游,前医谓
病既去,复进守补月余,仍便秘无眠,胸痞躁乱,加以发斑腹痛,人皆危之。时余游禾中,函乞往视。仍用前法
增损,合雪羹投数剂,连得大解,率皆坚燥,改与柔养,更衣渐畅,粥食渐增,以潜镇舒养之剂善其后。

仁和彭君芝亭之三令嫒,年甫逾笄。自去秋患痰嗽内热,渐至汛愆减食,咽烂音嘶,肌瘦便溏,不眠心悸。
丁巳正月下旬,专人逆余往视。
左脉细软而数,寸尤甚,右尺洪数,寸关不耐寻按。殆燥邪薄肺,初失整肃,阴
分素亏,源流两涸,今胃气已败,万物发蛰之时,如何过去。其二令嫒深谙医理,极以为然。
适邵位西枢部持蒋
大理之函相召,余即解缆。嗣接赵君笛楼信云∶彭证果殁于惊蛰前三日,抑何脉之神耶?余谓亦偶然事耳。如前 年五月间,偶诊顾听泉明经之脉,即谓家
伯茂才云∶顾君不可以冬,盖石象已见也。
后竟殁于立冬之刻。今年 二月诊庄丈芝阶脉,谓其文孙眉仙少君云∶恐难以夏。而立夏前三日竟逝。
十月初游武林,访家瘦石兄,切其脉
尺中微露浮弦,即谓其子曰∶春令可虞。亦于次年惊蛰日无疾而终。脉之可凭者如是,而竟有不可凭者,此其所 以为深微之学乎? 蒋君寅
太夫人患恙,适余游武林,专丁招往。
病已七日,龈糜颐肿,寒热时形,脘闷头疼,不眠不食,苔
黄便秘,脉数而弦。是冬令伏邪发为温病,血虚肝旺,禀赋使然。以枳、桔、羚、翘、栀、菖、葱头、兜铃、麝
干为前茅,三剂而热退肿消;以小陷胸合栀豉,加菖、苓、竹茹、雪羹开中坚,亦三剂而便畅胸舒,渐啜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