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纥石烈执中,小字胡沙虎。世宗时为护卫,得幸于章宗。为人凶悍鸷横,为举朝所恶。
且莅官不法,台谏屡有言,上常右之,每曰:"汝辈无他事,何止言胡沙虎也?斯人止是跋扈耳。"孟参政铸时为御史中丞,对曰:"圣世岂容有跋扈之臣?"上无以应。然屡斥屡召,恩宠不衰。
卫王即位,北方兵起,命执中为帅,大败于古北口,北兵由此犯燕都。卫王疏其罪,除名为民。未几,复起为四门都提控,仍令参议省事。
执中既得兵柄,遂有废立心。时驸马都尉南平,卫王心腹也,方用事,判大兴府。执中一旦勒兵,言南平谋反,杀之于街,即诣宫,斩关以入,车载卫王还第,自号监国元帅,坐都堂,百官无敢言者。
时完颜元奴以参政将兵数万备北边,执中惧其见讨,使其家人好召之。元奴迟疑久,竟赴阙,执中执而诛之,遂缢卫王死。时丰王判彰德府,即迎入立,是为宣宗。
士论谓元奴不入都,执中必不敢弑逆,政如皇甫嵩之就董卓征也,庸人无断至误国家如此。宣宗以执中为太师、尚书令、泽王,进退百官自恣,有震主之威,宣宗拱手而已。术虎高琪者时为西南路招讨使,将兵,执中命出都与北兵战。
高琪败归,见执中,执中将诛之,已而释之,复命提兵以出。又败,高琪惧诛,号令军士,将顺众心,诛执中,众皆诺。夕入执中第,被甲胄露刃以前,执中方濯足,见,大骇,走入卧内,高琪军士追杀之。
持其首赴宫门请罪,宣宗大惧,遽传诏赦之。明日,拜平章政事。高琪既为相,复跋扈擅权,南渡政事自己出,宣宗甚惮之。
然其为人颇廉,月俸计家所费外,悉纳于官。性忌忍,多害其敌己者,杀平章政事抹捻尽忠、杀东平帅移剌都,其力也。兴定初,坐杀其夫人为家人讼言,宰执将奏之,法当退避,高琪忿然,遽索马归。
宣宗即命亲兵擒下狱,以大不敬论杀之。
卫王初即位,改元大安,历四年,改元崇庆,历二年,又改元至宁,人谓"三元大崇"至矣,俄有胡沙虎之变。
南京未破时一二年,市中有一僧,不知所从来,持一布囊贮枣,持以散市人无穷,所在儿童从之。
又有一僧,手拾街中破瓦子,复用石击碎,所在亦儿童聚焉。人初不知何意,后国亡,方知散枣者使之早散,击瓦者国家瓦解矣。
宣宗兴定六年夏,慧星出西方,长丈余,朝廷下诏改元元光,据汉武帝故事以厌之。
其年十一月宣宗崩,已而宋帝亦崩,天道竟谁应耶?
赵翰林可献之少时赴举,及御帘试《王业艰难赋》,程文毕,于席屋上戏书小词云:"赵可可,肚里文章可可。三场捱了两场过,只有这番解火。恰如合眼跳黄河,知他是过也不过。
试官道王业艰难,好交你知我。"时海陵庶人亲御文明殿,望见之,使左右趣录以来,有旨谕考官:"此人中否当奏之。"已而中选,不然亦有异恩矣。
后仕世宗朝,为翰林修撰。因夜览《太宗神射碑》,反覆数四,明日,会世宗亲飨庙,立碑下,召学士院官读之,适有可在,音吐鸿畅如宿习然,世宗异之。数日,迁待制。
及册章宗为皇太孙,适可当笔,有云:"念天下大器可不正其本欤?而世嫡皇孙所谓无以易者。"人皆称之。后章宗即位,偶问向者册文谁为之?左右以可对,即擢直学士。
嗟乎,献之三以文字遇知人主,异哉。献之少轻俊,文章健捷,尤工乐章,有《玉峰闲情集》行于世。晚年奉使高丽。
高丽故事,上国使来,馆中有侍妓,献之作《望海潮》以赠,为世所传。其词云:"云垂余发,霞拖广袂,人间自有飞琼。三馆俊游,百衔高选,翩翩老阮才名。
银汉会双星。尚相看脉脉,似隔盈盈。醉玉添春,梦魂同夜惜卿卿。
离觞草草同倾。记灵犀旧曲,晓枕余酲。海外九州,邮亭一别,此生未卜他生。
江上数峰青。怅断云残雨,不见高城。二月辽阳芳草,千里路旁情。
"归而下世,人以为"此生未卜他生"之谶云。先是蔡丞相伯坚亦尝奉使高丽,为馆妓赋《石州慢》云:"云海蓬莱,风雾鬓鬟,不假梳掠。仙衣卷尽霓裳,方见宫腰纤弱。
心期得处,世间言语非真,海犀一点通廖廓。无物比情浓,与无情相搏。离索。
晓来一枕余香,酒病赖花医却。潋艳金尊,收拾新愁重酌。半帆云影,载得无际关山,梦魂应被杨花觉。
梅子雨丝丝,满江千楼阁。"二词至今人不能优劣。予谓萧闲之浑厚,玉峰之峭拔,皆可人。
然蔡人"仙衣卷尽霓裳,方见宫腰纤弱"与赵之"惜卿卿"皆不免为人疵议之矣。
王副枢晦子明,自布衣时慷慨以侠闻,其友人出游久,妻与一僧私,既归,晦以告,其友无如之何。晦教之,复为远出计。
治装即岐,而他寓。夕造其家,僧见之,趋启轩以逃,晦伏轩外,以铁简迎击,僧脑出而毙。明日,晦诣有司等自陈其事,有司义而释之。
其后守顺州,竟以节死。
金朝名士大夫多出北方,世传《云中三老图》,魏参政子平宏州顺圣人,梁参政甫应州山阴人,程参政晖蔚州人,三公皆执政世宗时,为名臣。又,苏右丞宗尹天成人,吾高祖南山翁顺圣人,雷西仲父子浑源人,李屏山宏州人,高丞相汝砺应州人,其余不可胜数。
余在南州时,尝与交游谈及此,余戏曰:"自古名人出东、西、南三方,今日合到北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