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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把手巾挂在衣架上的那一瞬间,道子一声不响地坐在棋盘对面,她那茫然若失的目光落在膝上。我移过身子,坐在她面前,她也不瞧我一眼,也不说什么,只是诚惶诚恐地等待着。
“你从朝仓那儿听说了吧?”
道子的脸倏地失去了生命的光泽,转眼又隐隐约约地泛起了血色。脸儿又飞红了。
“嗯。”
我刚叼上烟斗,琥珀烟斗撞击着我的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什么可说的。”
“哦?”
“我没什么可说的。如果您要我,我太幸福了。”
幸福这个字眼,使我感到唐突和震惊,我良心发现了。
①喻简单的休浴。
“是不是幸福……”
我刚张口,道子用干脆而响亮的声音,就像一根细尖而闪亮的钢丝,锋利地打断了我的话头:
“不,是幸福啊!”
我被镇住似的沉默下来。什么是人生的幸福,什么是不幸福,谁知道啊!今天结婚,不知明天是欢乐还是悲伤?人们但愿它是欢乐,梦想它可能是欢乐。难道因此就能用明天的欢乐这样的话,来换取今天的结婚吗?无形的幸福和捉摸不定的明天,作为希望确是真实的,但用在保证上,则是虚假的……讲这些大道理,也无济于事。只要这姑娘心地纯真,感到幸福,不也很好吗?难道不应保护她的梦想吗?……这姑娘认为同我结婚是幸福的。
“因此,我的户口暂时先迁到澄愿寺,然后您来娶我,我也就很高兴了。”
在谈户口的事。我觉得这比谈同感情有瓜葛的事要轻松得多。我打听了两三个道子同养父母家的关系问题,虽说这些问题我早已了解了。
“是啊,大连的婶婶说:只要你有对象,你就去吧。连和尚也对我父亲说:姑娘要出嫁,我们来给她办喜事,但要先把户口落在寺院。我只要说声走,他们是会同意的。我这种人也许还是出去的好。”道子说着,双肩耷拉下来,身体也放松了。
“你也知道,我什么人也没有了。你还有位父亲……”
我孩提时,亲人都去世了。关于道子幼年离开家庭的事,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嗯,这我很了解。”
“现在,你没有去处了。你不要以为我会趁这机会娶你……”
“嗯,我明白。”
“今后我还得写小说,这方面的事……”
“嗯,可以。这方面的事,我没什么可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