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刚才还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一转眼便已是雨过天晴,但吴起带来的这场风暴远远还没有结束。
“王后,刚下过雨,空气湿,奴婢还是扶您回去吧。”婢女生怕我出什么意外,也对,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楚肃王最疼爱的王后,自然是要小心的伺候着。
“恩。”我应了一声,雨后的池塘碧水荡漾,仿佛洗尽了满池的铅华。
吴起,你的一生结束了,但是留给后人的话题,还只是开始而已。也许他们对你褒贬不一,唯有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情有义、忠肝义胆的好男儿,郁儿永远记得你。
雨后的空气分外的清新,能闻到泥土的清香,我很想坐在栏杆边,看看雨后的天空是不是更加的蓝,雨后的池塘是不是更加的有了活力,只是婢女的催促让我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既然如此还不如回去的好,也省的听见那些闹心的声音心烦不已。
“王后!”还未回到宫中,肃王身边护卫急急忙忙的跑来,连我宫中的护卫都没来得及拦他。
“何事慌张?”我隐隐已经猜到了点什么,他们那么大的动静肃王不知道才奇怪了。
“贵族叛乱,闯进了先王灵堂!”
楚悼王刚刚去世,肃王正处于悲痛之中,现在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知他可还好,想来我已几日没见肃王,便也想去看看,倒不是看吴起的尸首,我也记得他那日说的话,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想让我看到他的狼狈,他宁愿一辈子在我心中都是最完美的男人,我懂他,自然尊重他。
只是想去看看肃王,如果能看到那些杀害吴起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我也会爽快一些。
“前面带路。”我让婢女扶着我,并没有乘坐轿子,直接去楚悼王的灵堂。
一路上,宫中侍卫已经乱成了一团,先王遗体遭到砍杀,这已经是犯了重罪,那些参与这件事情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我到时,肃王已在里面。
几日不见,肃王清瘦了不少,我鼻尖有些酸楚,不论是身体的年龄还是心理年龄,我都比肃王要大的多,在我心中他便如一个孩子一般,现在却要他承受这样的痛楚。
古人对自己的先辈很是尊重,对死人的尸首更是尊重,所以老话一直讲:人死为大。古人都希望自己的尸身能够回到自己的宗祠中,这样才算的上是落叶归根。
帝王之家更是注重这些。
“大王。”
侍卫和婢女正在收拾楚悼王的尸体,上面插满了箭支,还有一些被那些贵族误伤的刀伤,几乎惨不忍睹,我没有想到生前意气风发的楚悼王死后竟然会遭到如此的摧残,那想必吴起更加悲惨一些吧。
我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王后!”肃王抬起头我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肃王。
红红的眼睛以及眼神中盛满的憔悴,我一眼看的出来,这个时候我真想抱抱他,让他能够轻松一些,让他知道还有我这个“姐姐。”只是这里人太多,我不能那么随便。
“这些该死的人,他们竟然破坏父王的身体。”肃王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或许是我心中母性的光辉作怪,我轻轻的抱住了他。
侍卫女婢识趣的退了出去。
“我都知道了。”我抱着他的头,让他靠在我的肩膀上。
“姐姐。”肃王像一个无助的孩子,靠在我的肩膀上啜泣。
我们静静的坐在地上,也没有嫌弃这里有多么的脏乱,肃王现在需要一个依靠,他太累了。
“姐姐,我好累。”肃王嘀咕了一句。
“累了就睡吧,还有姐姐。”我环视一圈,灵堂已经遭到了破坏,到处都是刀光剑痕,足以看出在这里发生的战斗的激烈。
楚悼王的尸体已经被婢女护卫重新放置好了。
那大白色的花以及那个“奠”字让我想到了这里是一个停着死人身体的地方。
不一会儿,肃王靠在我的肩头上睡着了,他太累了,这期间发生的事情让这个孩子心中被疲惫充塞。
“来人!”我知道外面有人。
“王后。”推门进来的是肃王的护卫。
“大王睡着了,你去找个轿子来将大王送回去。”
让人将肃王送回去,我并没有离开,这个时候肃王是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我在他的房间等着他醒来。
肃王这一觉睡到了晚上。
他醒来时我也早已经睡了一会。
“姐姐。”
听到他的声音,我转过头“醒啦?”
“恩。”肃王沉默了一下“姐姐一直在这里吗?”
我点了点头“现在饿了吗?我让人给你炖了些汤,你喝一点吧。”我已经趁着他睡觉的时间让人炖了一些补汤,肃王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了,身子虚的厉害。
“我不想吃。”在我的面前肃王永远都是最真实最任性的一面。
“好歹吃一点吧,这一大堆的事情还等着你办呢,你若是累倒了可要怎么办?”肃王刚刚登基,本身在朝中的地位就不稳定,这一次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必不仅楚国,就是旁边的几个国家要么是虎视眈眈,要么是等着看他的笑话。
“我吃不下去。”肃王起身,他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多的让他抑郁难安。
“不吃一点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舀了一碗,连着勺子端给他“多少喝一点吧,姐姐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无论再怎么难受,也要吃一点东西啊,不然事情还未办完,你自己的身子倒是累垮了。”
“可是……”
“听话!”我将碗塞进他们的手里“多少喝一点吧。”
“好吧。”我看的出来肃王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不过看到我期望的眼神他还是硬撑着喝了一些。
“姐姐,你知道楚国令上有一条吗?”肃王突然问我。
我顿了一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正是那么一条才让吴起的仇得报,也正是因为那一条楚国贵族遭到了灭顶之灾。
“以兵器触及王身者,夷三族!”肃王的神情和语气都充满了暴虐,在这一刻,我终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个身为国君的尊严和威严。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却死死的盯着某一处,或许潜意识里他已经把那一处当成了伤害楚悼王尸体的那些贵族了。
“也好,可以帮你清理清理前朝,现在你面临的危机太大了。”楚悼王刚死,一切都还在一片混乱中,贵族这个时候反动,正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巴不得的事情。如果可以借着这次的事情压一压那些人的野心。周边各国也都是狼子野心,这一招可谓一箭三雕了。
肃王点了点头。
我突然发现肃王其实一直在成长,从一个青葱少年逐渐成长为一代国主,我知道肃王没有多少时间了,十多年而已,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也好好陪着他,也算是了了我一个做姐姐的心愿吧。
这件事情似乎已经压抑住了一般,这几天只是忙着安葬楚悼王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这件事情,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只有我知道,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面,肃王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历史上记载他将会屠尽七十余家一定会发生的,因为,历史无可改变,即使我穿越到了这个空间,所有人的命运,所有的历史事件都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
在埋葬了楚悼王的那天,肃王来我宫中,并未多说什么话,但是从他的表情里我知道那最大的一场暴风雨终究是要来了。也许谁都躲不开。
第二天早上。
我早早的便起来了,在这个年代生活了这么久,别的没有学会,倒是学会了不懒床。
婢女帮我梳理好了头发,我想出去走走。
在宫中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我只能去花园走走,这个季节花园里的花正是盛开之时,景色倒是别致。
我不习惯后面跟着人多了,也就只是一个人跟着。
快到花园之时我才想起我像是忘记拿了什么东西。
“今日也是要去喂鱼的,只是忘记了鱼食,你回去取吧。”想起池塘的小鱼,我这才想起到底是忘记了取什么东西。
婢女知道我要去哪里,我也便没有等他。
临近亭子,我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
“你要将那天碰触先王身体的人全部都掉出来。”那个声音好熟悉,我并没有出去,只是偷偷的看过去,是肃王,是肃王没错。
他旁边的那个是谁?
我再细细细一看,是令尹(楚国的最高军政官员)!
他终究是要这么干了,我不知道我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了,按道理来说我已经看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与那尔虞我诈。只是看到肃王也变成了这么一个人,我的心中引用你有些难受。
“是,大王。”令尹恭敬的回答。
“先派人将阳成君抓来,他们家老少一个不留,夷三族!”我看到了一抹狠光从肃王的眼睛里迸射而出,我的心莫名的一跳。
史料上记载,那些因为吴起而碰触了楚悼王尸体的贵族被夷三族,原来果真是这样的。
我料到婢女也将近来了便离开了,这已经是注定了的事情,我也无法更改,让历史按照他的轨迹走吧,就像我无法改变吴起的命运轨迹一样。
“王后。”婢女急急忙忙而来,我却要回去“回去吧。”
“啊?”婢女呆了一下,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跟上了我的脚步。
我想也许肃王看到我了,因为就在我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了他抬起了头。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肃王确实看到了我。不过他的眼里也只有苦笑而已,要想守住楚国的江山绝对不能有妇人之仁,更何况碰触了王的身体,本就是诛灭九族的事情,给他也只是灭了他三祖,已经很宽容了。
回去之后我久久不能平静。
肃王本就是一头山间的老虎,只是我一直讲他当成狗养着罢了,但是总归有一天他还是要回归山林,成为那山间之王的。
“李思郁啊李思郁,你是不是活的时间太长了,竟然能忘记这些事情。”我躺下去休息,我知但愿明天起来看到的不是满地的血水。
婢女也只当我是累了,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碌,累一下也是正常的反应。
“你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我将婢女赶了出去,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我来到这个时候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为什么我的身体永远都是十八岁?我还要活多长时间?我的使命是什么?我不停的问自己,难道我仅仅只是充当一个旁观者,以我的眼光看待历史的发展吗?
后来我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件事情,听说阳成君死的很惨,活活被人用刀刮死的,死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住,而他的悲剧并没有因为他的死而得到解放,肃王下令将他乱箭穿心、乱刀砍成了肉酱,而后挫骨扬灰。肃王诏令楚国上下,他是在维护楚国的安全和楚王室的尊严。而他的家人也被全部斩首。
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评价肃王,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认为肃王虐杀阳成君这件事情,这些也都不是在我的考虑之列。
而当初那些因为要射杀吴起而不小心误伤了楚悼王尸体的人,也被夷三族了,整整杀了七十余家人,听说他们的血都染红了刑场,仿佛下了一场血雨一样。
婢女知道我不关心这些,也不敢给我说这些事情,还是我后来无意间听人说起了。
我知道后,只能佩服吴起,他杀人绝对是借刀杀人,而且杀的还是这么多的人,他的死也不是白死。
听楚国的老百姓说有人看见吴起原来府上的人捡起来他的尸骨,将他带回了卫国,葬在了他们家的坟地里。
我很高兴最后能听到这么一个好消息,以至于后来很多次我都梦见吴起在梦中对我笑,有时候会梦到我们回答了过去,不论怎么样,我知道吴起现在一定比在世上活的开心,这样就足够了。
平静的日子又回来了,我只需要享受这难得的安宁,别的什么也不需要考虑,我的衣食住行肃王都给我考虑的很是周详。
我也曾劝说他多纳妾,只是他怎么也不允,我也只好作罢。
第48章阳成君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