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苑被谢阳推向流光湖的时候,脑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落入水里,被湖水一激,却只听到隐隐有苏乔的哭喊声,便很快呛水昏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悠悠醒转的时候,只觉得有一股暖流顺着自己的心口缓缓而入,她睁开眼睛,看到谢阳一手抱着她,一手抚在她的心口。而那股暖流,就是从他的手心注入自己的身体的。
慕云苑静静的看着月光之下,谢阳的五官神情,只见他神色淡然镇定,清俊的容颜却是那样的熟悉。
伸出双手握住他放在自己心口的手腕,谢阳一怔,缓缓道:“别动。”
“偏要动。”慕云苑只觉得满心欢喜,身上的冷意也顾不得了,只是忍不住的笑着。
谢阳也是一笑,手掌离开她的心口处,伸指在慕云苑的鼻尖轻轻一按,道:“差点没命了,还是这样。”
“逸哥哥,夭夭这六年来好想你,好想你……”慕云苑激动的扑在谢阳的怀中,紧紧的抱着这个她失而复得的亲人。
“傻丫头,哥哥也想你。”谢阳回抱着慕云苑,把她娇小的身躯紧紧的拥在怀中。
两人相拥良久,慕云苑这才抬起头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谢阳,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半晌才迟疑的说:“逸哥哥,夭夭不是做梦吧?”
谢阳怔了一下,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微痛,伸手揉揉她尚是湿着的头发,柔声道:“不是做梦,你放心好了。”
眼前的谢阳,正是慕云苑的义兄,当年的欧阳云逸。之前在船舱乍然相见,慕云苑立时就认了他出来,只是她当时激动之下,就要与他相认,但是数次都被谢阳的目光所拒,她才忍住没有和他相认。
两人并肩坐在一个石头上,慕云苑把自己的身子依在谢阳的肩上,仰头看着头顶皓月朗照。
“这是什么地方?”
谢阳答道:“这是流光湖的一个小岛,刚才我抱着你游过来的。”
“嗯。”满足的应了一声,慕云苑问道,“逸哥哥,你当年是怎么逃出去的?”
谢阳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把你放在酒窖之后,便想……想……”听着谢阳说话突然顿住了,慕云苑心中莫名一痛,又听到他终于续道,“想去找回母亲的尸身,但是却刚一出去,就被好几个兵士发现了,他们一直追杀我,后来我跑出了公主府,拼命的跑,最后那些追我的兵士都被我刺死了,但是我也受了重伤,后来又被人救了。”
说到母亲,慕云苑心中也是一痛,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埋在那里。
“救逸哥哥的人是姓谢吗?”慕云苑问道,如今欧阳云逸改名谢阳,相必他在这六年里,必有另一番她无法想像的经历。
“嗯,是的。”谢阳叹息,“救我的人姓谢,我后来感激他,便做了他的儿子,改名叫谢阳。”
慕云苑点点头:“那很好,逸哥哥,只要你还活着,夭夭就很满足了。”
“傻妹妹……”谢阳的手掌在慕云苑的肩背上轻轻抚慰,“其实我这些年,一直知道你在明亲王府,可是我不敢去找你,但是我也听到你是好好活着的,心里也就安心了。”
慕云苑只觉得鼻中一酸,眼泪无声落下,她把自己紧紧的依在谢阳的怀中,抽噎了起来。
谢阳只是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哭泣,轻轻的拍抚着她。
哭了一会儿,慕云苑抬起头来,又看着谢阳笑了起来。
“怎么一会哭一会儿笑的?”谢阳替慕云苑擦去了眼泪,“哥哥不喜欢看到你哭,夭夭应该是永远快乐开心的。”
慕云苑心里感觉满足开心,但是听到谢阳的话,心中却默然,如今她怎么还可能像从前那样,有快乐和开心呢。
“哥哥,那天在穠华台,是不是你在吹笛子?”慕云苑想起那天的桃夭笛音,不由问道。
谢阳点头:“那天其实我也在的,不过你没有发现,后来我等所有人都走了,便去穠华台,为了你吹了一曲桃夭。”
“可是哥哥那天为什么不与我相见相认呢。”慕云苑只觉得满心不解,“哥哥不知道,夭夭因为那天晚上的笛音,在行宫里等了好久,只希望你能再来,与我相见。”
谢阳陡然神然一黯,缓缓道:“其实我本来就没有想过与你相见相认的,今天晚上我在船舱乍然见你,也是吃了一惊的,若不是你好几次都差点叫出我的名字,我现在也不会与你相认的。”
“为什么?”慕云苑吃了一惊,惊异的看着谢阳。
谢阳神色凝重,他抬头望月,既而又转眸看着慕云苑,眸光冷然坚定,声音深沉:“因为我要报仇。”
“报仇?”慕云苑讶然,“是替母亲么?”
谢阳点头:“那是当然,不过我不想让你卷进来,所以报仇完成之前,我是不想与你相认的,今天晚上是没有办法,我才认你的。但是今天晚上过后,你要记着,以后就算是在别的地方看到我,也要装作不认识。”
慕云苑怔怔的看着谢阳,心中好多个念头闪过,只觉得满心惊异不定,心头不安,她不由道:“你要找谁报仇?”
“很多。”谢阳神色阴沉,“当年参于屠戮咱们全家的人,个个都是我的仇人。”他语声阴森,但是既而又转低柔,看着慕云苑道,“不过你不用管这些事情,你现在还继续住在明亲王府好了,不管那君溯光是有什么目地,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其他的事情我会来做。”
听到谢阳提到君溯光,慕云苑不由得微微苦笑,当年参于之人众多,但是君溯光却算是头一个,是他们的大仇人!
“哥哥,你刚才是故意推我入水的么?”忽而想起一件事,慕云苑忍不住问道。
谢阳点头:“是的,因为你对我关心太多,我怕别人看出来我们的关系,只好把你推进水里,然后再来救你,带你来到这个小岛之上,把情况跟你讲明。”
慕云苑只觉得心头陡然一寒,不由问道:“那哥哥不担心我会淹死么?”
“不会的。”谢阳摇头,“我有分寸,只不过让你吃点苦头罢了,夭夭……你怨恨哥哥么?”
他如此筹谋与小心谨慎,都是为了她的母亲和她的仇恨,她如何能怨怪他。
“夭夭,没有怨怪哥哥,只是觉得哥哥这样做,太辛苦一些了。”慕云苑根本没有想过要欧阳云逸替她报仇,她本来也只是希望他好好活在这个世间而已,“其实哥哥不用做这些的,这些事情若是真的要做,也应该是夭夭去做。”
谢阳忽而哼了一声,沉声道:“不,母亲对我恩重如山,我早已经把自己当成她的亲生儿子,也把她当成亲生母亲,她那样惨死,长公主府那样被人毁去,我无法忘掉,也不能让自己安然活在这个世间,这事情我必须去做,否则我宁愿去死。”
慕云苑吃了一惊,她记得当年是母亲把欧阳云逸给救回来的,他来到公主府之后,就对自己很好,如今看来,他竟然是这样爱重母亲的。
“哥哥……”慕云苑幽幽道,“那我以后都不能和你相认了吗?”
谢阳叹息,抚着慕云苑的头发,缓缓道:“等哥哥把所有的仇恨都解决掉,你就可以和哥哥相认了。”
心中总觉得不安,他们的仇人,没有一个是普通人,甚至有一个是当今的皇帝,另一个也是权倾朝野的亲王。杀掉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做到?
“哥哥,让我帮你吧。”慕云苑叹了一口气,她也从来没有忘记得仇恨,只是她从来没有真正的面对过它而已。
谢阳侧头看着慕云苑,半晌才道:“夭夭,这样很危险。”
“我知道。”慕云苑叹息,“不过夭夭不能看哥哥一个人涉险,而且我也是母亲的女儿,那仇恨也在我的心中。”
谢阳叹息,把她重新搂进怀中,幽幽道:“夭夭……”
“嗯……”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慕云苑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之前与欧阳云逸相认的欢喜已经消失,现在只觉得心头千头万绪,心乱如麻,隐隐不安。
“那个赵公子是谁?”慕云苑问道。
谢阳嘿然一笑,满是讽刺的意味:“他不姓昭,他也姓君,叫君子昭,是当今皇上。”
赵梓,原来是子昭反过来的意思。
慕云苑还是吃了一惊,但是随即心头透亮,刚才在船舱的时候,君子昭有时候和她说话古怪,其实是因为他是认识她的。那个时候在行宫里,她因为他头带珠玉旒,所以没有看清他的容颜,可是他高坐长椅之上,把她的容颜可是尽收眼底的。
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冷笑,刚才她还感觉那个“赵公子”人很不错,虽然有点懒散的样子,但是性子随和,可是如今看来,他也是在骗她罢了。而且当年在慕云苑在宫中赛马,分明就是他下令让自己在祈元殿跪了三天三夜,差点要了她的命的。
一股寒意蔓延上心头,慕云苑不由好奇问道:“哥哥为什么会在君子昭的身边?”
“嘿,那是因为我现在是他贴身侍卫,他现在可是很信任我的。”谢阳的声音满是冷嘲,“他却不知道,我的剑不但可以护卫他,也可以随时杀了他。”
听着谢阳沉声说来,慕云苑只觉得心头隐隐难安。
第19章狼狈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