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钰枫本心没有多为在意这种事情,一支簪子而已,王府里多也不多,少也不少,女人的物件,他没个家室,要这玩意儿何用,况且这老头一开口就是五百两,宫里上贡的御品有的也没有这个价,是真是假,他不禁对这老人和这簪子产生了怀疑。只这女人的态度倒激起了他的反感。这不是明摆着挑衅,明摆着和他抢吗?他不爽地瞥了苏慕灵一眼,没做声。
见夜钰枫开始不那么气定神闲了,苏慕灵暗喜,第一步,已经达到了。她还在维持着面上的那一派落落大方。“小姐。”
老人道。“老人家,结果如何?”苏慕灵满心期待。“对不起小姐,你,不可以买这支簪子。”
“为什么?!”“你的生辰与这簪子不太合,与这位公子相比,他更适合成为它的拥有者。”“可是老人家,我真的很喜欢它。”“小姐,命里无时莫强求,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有时候这种事情要讲一个缘分,你买了这支簪子,对你也没坏处,只是我更愿意把这支簪子卖给这位公子,这方才是真正的物归原主。”
苏慕灵咬咬牙:“老人家,我愿意多出一倍的价格。”“小姐。“老骗子摇头晃脑:“这不是银两的问题,我族中有规定,这等工艺和宝石开采,须遵循一定神性,凡事,要以神的旨意为尊。
神灵说他更愿意把这簪子给予这位公子,这,不是我所能决定得了的。”“哼!”苏慕灵挑了夜钰枫一眼。夜钰枫颜色有异,渐渐暗沉下来:“这位小姐,可是有话要说?”“我能说什么,甘拜下风呗”苏慕灵比夜钰枫矮半个头,可这副神气,脸就差没仰到天上去。
“在下并无意与小姐相争。”“若不是你出现,这簪子,就是我的了。”“小姐,老人家也说了,神灵旨意,不是我一人所能左右的。”
夜钰枫玩味地笑笑。看他那副存心捉弄的样子,苏慕灵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神灵啊,请保佑这簪子与这傻子的八字越发相配吧。
苏慕灵长袖一甩:“事到如今,总之你得了它,随你怎么说都成。”如果苏慕灵是天仙下凡,她觉得搞不好夜钰枫会把这簪子让给她,或者千金博一笑,干脆买来送给她,可惜苏慕灵没有长成那样一张脸,夜钰枫也不是那样会轻易放手雍容大度不与女子计较的人。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苏慕灵袖子快甩到夜钰枫的脸上了,再一声轻哼,扬长而去。“老人家,刚才那位小姐都愿意多出一辈的价格了,为何老人家还不放手。”夜钰枫放下了那份玩世不恭。
“公子,方才老朽已经说了,族中之人,将神的旨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更不用提钱财等身外之物了。”“那老人家就没有想过,万一这簪子卖不出呢。”“云游四方,一切皆为随缘。”
老骗子只差念句阿弥陀佛了。夜钰枫入戏太深,竟有被深深打动。老骗子阖目养神。
“侯辰。”“少爷。”“取五百两银子过来。”
“是。”夜钰枫将银票送到老者面前:“老人家,你既说我与它有莫大的缘分,那我就却之不恭,将其买下了。”老骗子收银票的时候那从容淡定,绕了一个圈回到角落的苏慕灵看了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什么样的修为才能心里都开了花面上却能矜持成那般不动声色啊。“公子这般善行,老朽感激不尽。”老骗子颔首示意。
夜钰枫以一种又做了一件大好事的满足感欣然而去了。待夜钰枫走远,日头也落得差不多了。仙风道骨老先生要打烊收摊回家了。
“给,这是您的一百两。”苏慕灵从五张银票中掏出一张。老骗子的矜持再也维持不住了:“这……这都是给我的?”“我原先只要的四百两,老人家本是热潮澎湃,这多余的一百两,也该归老人家所有。”
“谢谢!谢谢小姐,小姐真是好人!”苏慕灵心里满头黑线,什么好人,不准叫我好人,我已经被发了一次好人卡,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老骗子走后,苏慕灵招招手:“小翠,事儿办完了,我们该回家了。”小翠怔怔的,看着苏慕灵手里一下午变戏法一样冒出来的四张大票子,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小姐,这多余的一百两,您全给他了?”小翠想起这个,还颇有点抱不平。
“这本来也是他应该得的,换了其他人,哪有这般演技”苏慕灵眨了眨眼:“况且,我之前说的不给,现在又给,给他一个捡到大便宜的感觉,这样,他能有更大的惊喜感,我这般做,也算是封住了他的口,以免让他到外面去到处给我乱说。”小翠停下了脚步没走了。“怎么了?”苏慕灵担心地问道。
这事儿毕竟有损道德,但是这也是无奈之计,刚开始时,她本还有撤手之意,谁料第一个撞上的,便是夜钰枫。夜钰枫害自己惨死,讹他五百两银子,一报还一报,他也不算吃亏了吧。苏慕灵心中那杆天平稍稍正了一点,只她还是有些担心小翠。
这丫头天性纯良,逼她和自己一起做这种事情,苏慕灵心里颇有些愧疚。“小姐。”小翠看向苏慕灵认真道:“你真是太聪明了。”
一派油然敬佩之意。只差那句:“大姐头,今后我小翠就跟着你混了。”席生大大的画作越发出名了。
夜钰枫的王府里也开始大面积流传。先是下人瞒着他,偷偷传看,后被他看见了,不得已呈上。只夜钰枫的反应并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将他们逐出府去,或者暴打40棍仗。
据侍卫夏侯辰的描述,夜钰枫看着看着,看得笑了。至于是为什么笑,原因,估计只有夜钰枫一人清楚。夜钰枫喜欢这画。
他并不是什么克己复礼遵守旧式规章礼制的人,小时候的那番遭遇,外加夜钰冥这些年把他惯得不像话,他早已没了什么必须遵守的原则,或者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下限。当然,素质他还是有一点点的。他也看过不少春光,似席生所作这般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仔细一页一页翻看,虽然满满都是抽象的笔触,但是可以感觉到笔触的节奏,平缓、安静、饱满而又充实,的确像满月的潮声,一波一波,非常细微,不容易察觉,却又非常笃定,非常坚持,不到涨满,绝不止歇。夜钰枫常常觉得,视觉,也是纾解自己情绪的一个出口。人被情绪涨满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条要泛滥的河,需要在空旷的地方大声吼叫,像六朝文人在荒山里的长啸,让自己的声音从胸臆肺腑间源源不绝地流泄而出。
需要在无人的地方放声高歌,需要奔跑的速度,需要大风在耳边呼啸,需要在水里浮沉,需要大浪击打在身上震撼而又晕眩的感觉。从席生的春光里,夜钰枫倒并未见多少淫邪的成分,席生所画的春光,并不仅仅之乎于欲望,更多的,是一种相知相守,和男女间由爱而生的温情脉脉。画中,男子看女子的眼神,拥抱女子的动作,和女子在细节处偶尔流露出的爱恋和依伴,都嚷夜钰枫深深动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画了。宫中多是御用画师,表达技巧,创作手法倒是炉火纯青,可就夜钰枫看来,在那声势浩大的花架子背后,没有丝毫个人的感情。就拿山水画来说吧……”。”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