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让我调查的,那个合伙骗你买簪子的那个姑娘,就是苏慕灵。”“什么?!!”屋里传出一声怒吼。声音大得压过了被夜钰枫踢翻桌子倒地的哐啷声。
“苏!慕!灵!”夜钰枫一字一句顿道:“我们走着瞧!”第二天,苏家接到圣旨,邀请苏家一家去宫中参加赏花宴会。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张请帖上明明白白指出了,这次,苏慕灵也受到了邀请。“什么?我也在名单里面?”苏慕灵惊讶的合不拢嘴。
“是啊,小姐”小翠也惊讶不已,算起来,这种事情她也是头一次碰到。这这这,苏慕灵傻了眼,这是神马的节奏,是皇上要见一见自己吗?自己上次在家里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了吗?皇上要见一见我这个口出狂言的女人,然后对我实施刑罚?苏慕灵欲哭无泪,这钱财到手没几天,店面都没有找见,就要碰上这种事情,那天她是一时被苏慕娥和于康辉气糊涂了啊,不是她真心的啊。我亲爱的皇上,你愿意听我在你面前唱一曲《窦娥冤》吗?事实上,这全是夜钰枫的主意。
苏慕灵,这次你跑不了了吧,新仇旧恨一起上,这次,我看你怎么逃?!雨,伴著丝竹留下的最後一点韵调,弥散在半敞的大殿之中。殿中立著一抹隐约、伟岸颀长的身影。身著玄色薄袍的男子轻拧著眉头,两道含著无限寂寥的目光,深深地没入那透著一丝凄凉的夜色中。
“皇上。”属於年轻女子的温润嗓音让兀立著的男子蓦得转身,神色之中全然褪去了先前的孤寂,取而代之的是属於君王的高高在上。女子掬著淡笑,莲步轻摇,待到眼前,方启了朱唇:“皇上深夜不寝,莫是有心事?”直击心扉的豔丽形容让男子侧目:“心事?”“正是心事。”
问言,侧立的男人彻转过身来道:“爱妃倒是讲讲朕能有何心事?”女子又抿嘴轻笑起来:“皇上的意思是……臣妾猜错了?”君心难测,君意难揣。这君主的心寻常人是猜不得的,可她是如今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妃子,为坤月国诞下两位皇子的功劳足够让她母凭子贵地荣华一生,因此她与寻常人不同,她可像这般直视君主的眸,揣测君主的心。可……纵君王近在咫尺,却仍像与她隔著千山万水。
皇帝的脸上虽漾著笑,可那两道挺拔的剑眉间却始终藏著玄机,黑如曜石的眸底更是蕴著彻头彻尾的寒。“皇上可是为了政事而心生烦闷?”女子讨巧地停留在离男人数尺外,柔声地猜。“爱妃何出此言?”皇帝的双眼微眯,那浅笑的龙颜之上竟透出一股令人恍惚的杀意来。
“皇上您坐拥天下,除了政事,自然没别的事值得忧虑了。”及此女子的娇容忽得落上一层落寞:“只是……”她大胆地近了皇帝的身柔声道:“臣妾是女子,只懂得妇道人家的活什,不懂那等忧国忧民的高深。”夜钰冥轻瞥了一眼敛姿伫於身旁的女子。
这个处处表现得贤淑的女子是他登基至今唯一的妃。她即使苏家大小姐,苏史承的长女——苏慕玥。对於一个皇帝而言,此刻仍未立後已是奇事,更遑论到如今他仅有一妃了。
算起来,眼前这个才貌俱佳的温柔女子足有资格封後。且不说她对万事处变不惊、心胸开阔的贤後态度,光是为坤月国诞下两位皇子的功劳也足够为她撑腰了。可夜钰冥却从未有过封其为後的打算,只因……这女子太过聪明。
他要守住夜家的江山便注定不能专宠,那她的娘家人除了沾些皇亲国戚的荣光,便定然不敢再作他想,这样一来便防止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情况。再者,浮权之上,君王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发妻。因此本具备後质却太过聪明的女子便决不能登上後位,否则即使娘家人不敢想,这目光甚远的女子必也会借著自身的地位一步步揽权,即使帝位最後仍传给他夜钰冥的儿子,但也免不了皇太後的垂帘听政。
他夜钰冥的儿子,定然亦是明君,他又岂能容许这种夜家後代被女人操控的事情发生?纵只有半点可能,也决不能姑息。“爱妃已经做得甚好。”皇帝敛了神,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来。
听到赞赏,虽明知是假,但女子的眉眼间仍透出些许欣喜来。对这个日理万机的冷情男人,她是心系著的。“时辰不早了,你身子弱,理应休息。”
又闲谈了几句皇子们的近况,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皇帝蓦然觉得不适应起来。身边多了个人,便该持著君王的架子,即便是在深夜极倦的时分也必须端著威严的仪态得不到丝毫松懈,为之感到不悦便委婉地对这爱妃下了逐客令。女子懂了夫君的意思,虽颇有微辞却不敢言明。
咬了咬下唇,行了个礼便跪安下去。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苏慕玥突然觉得很累。
贵妃房内。“娘娘?”苏慕玥一惊,手里的玉簪突然折断了,棱角将纤长柔嫩的手指割出一道小口子,汩汩流出血来。“清淼该死!清淼该死!不该在这个时候叫您。
哎呀,破了这么大一道,要不要宣太医?”“你这丫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大惊小怪。”望着那碎成两段的簪子,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还是笑着。伸手用指尖点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子。
“去拿块纱布,这种小伤包一下便得了,哪用得着请大夫。你真以为我是水做的?”清淼俏皮地一笑,跑去拿了块干净的纱布,还带了药。“清淼,你说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苏慕玥撑着下巴想心事,眉间一点淡红的朱砂,衬得白皙的脸蛋更加绝伦。
清淼手上的动作一滞,想了想才说:“十年了。清淼刚进苏府那会儿,您还是个七岁的小姑娘。”苏慕玥转过脸,注视清淼年轻的脸蛋:“还说我,那时你只有四岁。”
十年前,她还只是个生在相府里,无法无天的丞相千金。还没有撞见那高如天人的太子,还不曾被那一抹寂寥的淡黄夺去心魄,也不曾知道,门槛数丈的相府和皇宫,到底有多少故事不可言说。“娘娘?”见苏慕玥又走了神,清淼拍了拍缠得厚厚的手指笑道:“包好了。”
苏慕玥转过神来,才惊觉纤纤玉指被包成了粽子。“笨丫头!你瞧把小姐的手包成了熊爪子!”清淼一愣。苏慕玥也一愣。
自打进宫,清淼便不曾喊过她小姐。贵妃娘娘。世人皆当她是生在牡丹花上傲然翩飞的凤,可又有人多少人知道那条孤独骄傲的龙并不曾给过她回眸。
“清淼……”“娘娘……”“不,不用改口。若真可以,我宁愿你喊我一辈子的小姐,也宁愿一辈子呆在相府,不曾来过皇宫。”若没有撞见,便不会挂念。
也不会为了皇帝眉眼间若有若无的一点宠溺而心痛如绞。“娘娘。”清淼踯躅着开口,但还是坚定地喊出象征崇高身份的称呼。
苏慕玥秀丽的眉毛一动。清淼惴惴地等着她的反应。那紧抿的淡粉红唇终叹出一口气来:“罢了,做什么为难你。”
她想让清淼放得下,可偏偏她自己也放不下。说到底,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放下?人活在世,若什么都放下了,还有什么盼头?“娘娘……”“我累了。清淼,我累了。”
那明丽的眸子纯粹干净直盯着对面的丫头。清淼直起身子来搀她:“累了,便休息吧。”累了便休息。
一闭一睁,便暂时躲了烦恼,一闭不睁……便不会再有烦恼。这女子便是苏家大女儿,当朝贵妃——苏慕玥。她能认识夜钰冥,便也是从一次赏花大会开始的。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便再也忘不了你容颜。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理儿……”。”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