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纪游十五首·始发南门晚行道中】
岁暮寒亦行,征人有常期。
辞我家乡乐,适彼道路危。
酒阑别宾亲,驱车出郊岐。
我马力未痡,已越山与陂。
回头望高城,落日云树滋。
遭乱既少安,谋生复多饥。
途逢往来人,孰不为此驰?
远游亦吾志,去矣何劳悲?
【吴越纪游十五首·渡浙江宿西兴民家】
挂帆无天风,到岸日已夕。
舍舟理轻装,欲问古镇驿。
褷褷滩声回,莽莽山气积。
仆夫夜畏虎,告我勿远适。
望林投人家,炊黍旋敲石。
寒眠多虚警,我体若畏席。
谁云别家遥?数日已在客。
今宵始惊叹,东西大江隔。
【吴越纪游十五首·早过萧山历白鹤柯亭诸邮】
客起何失早?村荒绝鸡鸣。
况时江雨晦,不得见启明。
凌兢度高关,山空县无城。
隔林闻人呼,已有先我行。
侧身避径滑,聚足防厓倾。
衣寒复多风,活活远水声。
千峰雾中过,不识状与名。
岚开见前邮,始觉历数程。
越禽啼枫篁,冷日傍午晴。
烟生沙墟寂,叶落涧寺清。
登临亦可悦,但恨时非平。
【吴越纪游十五首·次钱清谒刘宠庙】
亭亭树间祠,落日小江口。
停舟拜孤像,开幔苍鼠走。
忆公治邦时,德感山谷叟。
临行谢其馈,清风在兹久。
我方东征急,不得奠杯酒。
惆怅出烟扉,残村夜闻狗。
【吴越纪游十五首·登蓬莱阁望云门秦望诸山】
旅思旷然释,置身苍林杪。
群山为谁来?历历散清晓。
奇姿脱雾雨,奋首争欲矫。
气通海烟长,色带州郭小。
曲疑藏啼猿,横恐截归鸟。
流晖互荡激,下有湖壑绕。
佳处未遍经,一览心颇了。
秦皇遗迹泯,晋士流风杳。
愿探金匮篇,振袂翔尘表。
【吴越纪游十五首·闻长枪兵至出越城夜投龛山】
列藩遏戎乱,驻钺实此州。
如何杀大将,王师自相仇?
我来乱始定,城郭气尚愁。
又闻有邻兵,仓卒岂敢留?
促还出西门,天寒绝行鹡。
古戍暗雨雪,旌旗暮悠悠。
野屋闭不守,泽田弃谁收?
居人且奔逃,游子安得休?
逶迤苍山去,泱漭玄云浮。
人虎争夜行,风榛啸岩幽。
我徒戒相亲,一失未易求。
饥拾谷口栗,寒烧涧中槱。
神迷路多迂,再宿达海陬。
虽尝登顿劳,幸免迫辱忧。
圣尼畏于匡,嗟我敢有尤。
但惭去越早,不遂名山游。
【吴越纪游十五首·夜抵江上候船至晓始行】
夜辞西陵馆,霜谷猿叫歇。
津卒未具舟,天险不可越。
渔商杂候渡,寒立沙上月。
苍烟隐遥汀,益觉潮涨阔。
开桡散惊凫,海色曙初发。
珣珣前山来,稍稍后岭没。
中流闻鼓角,隔岸见城阙。
客路得奇观,临风闷俱豁。
【吴越纪游十五首·登凤凰山寻故宫遗迹】
兹山势将飞,宫殿压其上。
江潮正东来,朝夕似奔响。
当时结构意,欲敌汴都壮。
我来百年后,紫气愁不王。
乌啼壁门空,落叶满阴障。
风悲度遗乐,树古罗严仗。
行人悼降王,故老怨奸相。
苍天何悠悠!未得问兴丧。
世运今复衰,凄凉一回望。
【吴越纪游十五首·宿汤氏江楼夜起观潮】
舟师夜惊呼,隔浦乱灯集。
潮声若万骑,怒夺海门入。
初来听犹远,忽过顾无及。
震摇高山动,喷洒明月湿。
霜风助翻江,蛟龙苦难蛰。
应知阴阳气,来往此呼吸。
登楼觉神壮,凭险方迥立。
何处望灵旗?烟中去波急。
【吴越纪游十五首·过奉口战场】
路回荒山开,如出古塞门。
惊沙四边起,寒日惨欲昏。
上有饥鸢声,下有枯蓬根。
白骨横马前,贵贱宁复论?
不知将军谁,此地昔战奔。
我欲问路人,前行尽空村。
登高望废垒,鬼结愁云屯。
当时十万师,覆没能几存。
应有独老翁,来此哭子孙。
年来未休兵,强弱事并吞。
功名竟谁成?杀人遍乾坤。
愧无拯乱术,伫立空伤魂。
【吴越纪游十五首·泊德清县前望金鳌玉麈二峰】
归远行不缓,颇失眺山水。
独怜兹峰秀,欲去舟且舣。
层峦回长溪,日落苍雾起。
寒城动遥炊,晚渡罢孤市。
岂唯地景幽,况乃民俗美。
牛羊散树下,暧暧旧墟里。
田腴收获富,县静争讼止。
畏途遇乐境,我意方一喜。
啸歌逐渔翁,暂宿浦烟里。
筿疏风翛翛,月偃波弥弥。
旅颜在尘中,逢人固多耻。
安得托此居,长年息行李?
【吴越纪游十五首·舟次敢山阻风累日登近岸荒冈僧舍】
高岸鸣枯桑,湖阴北风厉。
寒涛汹我前,几日不得济。
孤舟恐漂荡,石根暮牢系。
忧来厌闲卧,近寺聊独诣。
雀饥残林空,人倦危磴细。
年荒无居僧,树死石门闭。
神伤却欲返,微霰洒征袂。
穷冬已峥嵘,故国尚迢递。
仰看浮云驰,东路阻归计。
长叹复何言,吾生信多滞。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