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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植节
曰:国气旺,生于士有节义;有节义,生于有骨理;有骨理,生于有学识;有学识,生于有教育;有教育,生于上执其枢而左右、小大、遐迩、中外之士咸振焉。国气衰,生于士无节义;无节义,生于无骨理;无骨理,生于无学识;无学识,生于无教育;无教育,生于上塞其涂而左右、小大、遐迩、中外之士咸汩焉。《诗》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於乎!君子而不岂弟,则不作人;君子而不作人,则无仁贤而国空虚。是故粪壤不生松柏,沮洳不生蛟龙。无其食而举其躯,躯必削;无其教而帅其士,士必轻。是故战国无节义,则纵横害之;秦无节义,则烧书坑儒害之;晋无节义,则祖老庄而废礼法害之;五代无节义,则污君浊吏、莠言秽行害之。语曰:"禾生虫蠹,还自克贼。"焉有浇淳散朴而士咸精白乃心者乎?
是故蓄骥騄,必得驹;种橘柚,不成枳。土之美者善养禾,君之仁者善养士。周至春秋而节义存,则守礼主信之力;汉入东京而节义昌,则植经明行修以扶清议之力;宋去五季之陋而节义重,则褒忠谠以风世、倡道学以作圣之力;有明二百七十年之久,而节义甲于前代,则豢养文学、激扬忠烈之力。语曰:"一树百获者,人也。"焉有旌德礼贤而士悭其报者乎?
是故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存乎相感者也。女以毁容为辱,士以毁行为惩,存乎自立者也。上之人塞其相感,核其自立,是谓不情。下之人弱其自立,俟其相感,是谓不力。礼数薄,则生计校;计校甚,则生旁门;旁门甚,则生狗苟:是谓不静。才华郁,则生怨诽;怨诽甚,则生左道;左道甚,则生枭敢:是谓不祥。
是故素变为玄,仁者之所流涕也;荃化为茅,智者之所不意也。疾风知劲草,奔车测坚石,世伪观善良,涂梗出忠赤。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是故中心向节,他物夺之,是为曾子之罪人;初心向义,旋踵舍之,是为孟子之罪人。於乎!读曾子、孟子之书,而刘秀、华歆、冯道、王溥其骨者,士之忧也。幸而弗丁其时,则虽有其鄙而无其乱;万一不然,则鄙与乱相资者,国之忧也。
是故居乡井而贱行,我知其登岩廊而匮德也矣。事父兄而废礼,我知其阿大君而败轨也矣。对朋侪而曲折,我知其媚奸雄而钓悦也矣。游平世而诡随,我知其遇寇盗而包羞也矣。小耻弗振,我知其大耻甘之如饴也矣。一邪弗芟,我知其百邪趋之若鹜也矣。审士以知心,审心以知事,我知其必为兵刑之蠹也矣。审士以知气,审气以知运,我知其必为河山之恙也矣!
甲戒
曰:君子不可以无天戒,不可以无地戒,不可以无神戒,不可以无民戒,不可以无物戒。天有祥有变,地有祥有变,神有祥有变,民有祥有变,物有祥有变。
无天戒,则对临敢;对临敢,则欺壅惯;欺壅惯,则天变至。毋忘天戒,则对临悚;对临悚,则感格必;感格必,则天祥至。无地戒,则履蹈亵;履蹈亵,则陨越疾;陨越疾,则地变至。毋忘地戒,则履蹈详;履蹈详,则酝畜厚;酝畜厚,则地祥至。无神戒,则仪容媟;仪容媟,则精理鬲;精理鬲,则神变至。毋忘神戒,则仪容肃;仪容肃,则血脉会;血脉会,则神祥至。无民戒,则志气骄;志气骄,则政刑忤;政刑忤,则民变至。毋忘民戒,则志气约;志气约,则德礼悖;德礼悖,则民祥至。无物戒,则耳目溺;耳目溺,则邪淫作;邪淫作,则物变至。毋忘物戒,则耳目严;耳目严,则絜白着;絜白着,则物祥至。於乎!戒之哉!戒之哉!
天戒七:曰日戒,曰月戒,曰星戒,曰风戒,曰雨戒,曰云气戒,曰时序戒。地戒四:曰山戒,曰川戒,曰宫室戒,曰金石戒。神戒二:曰灵神戒,曰毒神戒。民戒四:曰丑民戒,曰兀民戒,曰哗民戒,曰梗民戒。物戒三:曰草木之妖则戒,曰鸟兽之祸则戒,曰鳞虫之孽则戒。
凡君子所戒,则古所戒;凡古所戒,则今所戒;凡今所戒,则今所忽;凡今所忽,则古所羞;凡古所羞,则君子所愤;凡君子所愤,则君子所戒。其在于《诗》,则《正月》之六章曰:"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言天戒也,地戒也。《云汉》之六章曰:"敬恭明神,宜无悔怒。"言神戒也。其在于《书》,则《五子之歌》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言民戒也。《旅獒》曰:"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言物戒也。於乎!戒之哉!戒之哉!
君子有变而惧,无若世之有变而傲也;无变而谨,无若世之无变而荡也。有变而傲,则先之以抵塞;既抵塞,则继之以文饰;既文饰,则终之以匮败。有变而惧,则先之以祗悔;既祗悔,则继之以补捄;既补捄,则终之以葆固。无变而荡,则先之以燕私;既燕私,则继之以逞作;既逞作,则终之以猜暴。无变而谨,则先之以轨物;既轨物,则继之以挚行;既挚行,则终之以仁圣。是故君子谨无变,则惩忿窒欲,思患预防而已;惧有变,则洗心涤虑,引咎自责而已。所谓思患预防,其指十:毋席尊略庳,毋弃故宠新,毋卖谀塞直,毋裹愬蔽忠,毋苞苴腾天,毋艳妻淫行,毋骨肉参商,毋宗藩纵衡,毋官谋蓄疑,毋下情不闻。故曰思患预防其指十。所谓引咎自责,其指十:盍减膳彻乐?盍降服垂缦?盍潜祈祖考?盍分祷群望?盍放出宫人?盍汰除冗滥?盍捐去税敛?盍料理狱奸?盍草敕罪己?盍虚心礼谏?故曰引咎自责其指十。
君子而弗思患预防也者,则且以席尊略庳为能树制防也,以弃故宠新为能研核人物高下利顿也,以卖谀塞直、裹诉蔽忠为适己意也,以苞苴腾天、艳妻淫行为莫余窥伺也,以骨肉参商为能割私爱也,以宗藩纵衡为能扞卫王室也,以官谋蓄疑、下情不闻为指挥能事、蹈舞太平也。苟如是,则天巇之,地巇之,神巇之,民巇之,物巇之。
君子而弗引咎自责也者,则且以减膳彻乐、降服垂缦为徒自苦也,以潜祈祖考、分祷群望为渺芒而无际、呼诉而不应也,以放出宫人、汰除冗滥、捐去税敛、料理狱奸为迹邻屑越、心涉周章、体段不重、节目不阔也,以草敕罪己为奉行故套也,以虚心礼谏为盗窃圣哲之美名也。苟如是,则天律之,地律之,神律之,民律之,物律之。君子而为天、地、神、民、物所巇,如之何其勿毁坏也?君子而为天、地、神、民、物所律,如之何其勿囚拘也?於乎!戒之哉!戒之哉!
若夫俗儒支离曲折之解,艺士荒唐缪悠之说,则君子毋取焉。君子何取?曰:法圣人。前之圣人修《春秋》,书灾异,为其变足以为戒也,而不详其所以为应也。后之学者谈阴阳,喜傅会,必欲泥其一变自为一应也,而反不足以为戒也。是故君子观古近之运,推妖祥之理,削其所以为应,尔乃破谶纬之陋也,圣人不语怪则然也。详其所以为变,尔乃广修省之资也,圣人毋自欺则然也。引古之变为镜,尔乃有激于肺腑也,圣人其有忧患则然也。奉古之戒为师,尔乃无懈于夙夜也,圣人不自暇逸则然也。於乎!戒之哉!戒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