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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我不爱,紫红(七)

萧宁何几乎是强行地把严凡拉开了悬崖,努力抑制住想摇晃她的念头,保持最后仅存的理智,刚刚他被吓得魂不附体!
“没事儿,我就是做做行为艺术,不好意思啊,吓到大家了!”严凡眼睛都是眯起来的,唇边用力往上提。可是稍微留心就会发现她眯起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光芒,满眼都是恐慌!表面上粉饰太平,可是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知道她刚刚是出现幻觉了。本来最近已经不会“梦游”了,以为会慢慢好转,可是出现幻觉已经是更进一步的发展症状。她回头再去看那座山崖,除了刚才自己坐过的痕迹哪里还有别的?
“哎?严凡,你这个口琴是哪里买的?”方茗然好奇地看着严凡手里握着的口琴问她。
“一个朋友送的。”嘴里说得轻巧,其实心思只在这一瞬间也是千回百转。如果当初没有这个东西,是不是他们也不会走到那一步?而现在每次听到那首《橄榄树》她都不敢驻足,只怕多听一句就要泪流满面。
口琴被保存得很好,雪白光泽丝毫没有褪色,底部还有几个刻上去的英文小字
——“toMrzheng”方茗然喃喃地念道:“原来的主人姓郑?”
严凡恍惚地点头,原来竟然是有来历的东西。
“这个是德国货,Hohner。”方茗然男朋友是个玩儿过乐团的,看了一眼钢面上的标志就点出了它的系出名门。他拿到手里掂量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哟,这个可不是一般的Hohner出品了,这个是订做手工制品。”
严凡接过来,之前都是把这个收在抽屉里。因为怕被母亲看见,所以也极少拿出来把玩,竟然是今天才发现这些字迹的存在。又有什么用处呢?无非是告诉她,郑泽同对她从来都是放在心上了的。
她把口琴随意揣在衣兜里,结果手拿出来的时候却不小心把手机带出来了,一时没抓住链子,手机就掉在地上。表面只有轻微的擦痕,严凡不禁感叹诺基亚的手机果然是如同板砖一样强悍的。可是下一秒,严凡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个玻璃珠子,裂开了。轻轻从地上拿起来的一瞬间就分崩离析,那个小小的白色纸卷也滚了出来。
严凡弯着腰,迟疑地伸手去拿,手却是止不住地颤抖。这个东西是林绯过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郑泽同那里也有一个,林绯说里面是她对他们最好的祝福。可是现在想想,这纸条里无论写的是什么都可以轻易让严凡觉得痛苦吧!
是林绯的字迹,“我”字的那一个点离得特别远,纸条因为密封保存得很好,字迹也像是刚刚写上去的一样。六个字——我多么羡慕你。
严凡看着熟悉的字迹,手中的字条竟然变得如千斤巨石一样沉重。
严凡的“行为艺术”已经让几个人都没了观赏相守崖的心情,回去的路上气氛也一直不好。萧宁何皱着眉头走在前面,满脸生人勿近的样子,严凡走在最后,苏晶晶本来还试着让她加入话题,可是她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大家说十句,她也不见得说一句。甚至在讨论莫奈和伦勃朗的时候,严凡会忽然冒出一句毕加索如何如何。
第二天早上严凡依旧是天不亮就到院子里散步,根本睡不着,又不能开灯看书,就直直地躺在床上等着日光再度降临。手机上的挂饰已经空了,只剩下那条发黑的绳子,寂寞而黯淡。小镇的早晨出奇的安静,没有垃圾车的轰鸣,也没有那么多忙忙碌碌的上班族和学生。隔壁的阿婆在吸水烟,粗粗的竹筒比她的胳膊还要粗,发出猫咪生气时咕噜咕噜的声音。她看得入迷,萧宁何下楼的时候,在木质楼梯上就看到薄薄晨雾里的严凡,没有裙裾飘飘,只是最简单的衬衫长裤,却别有一种凄美的气质。
“早。”严凡忽然出声,却是在萧宁何的意料之外的。他站在严凡的身后,所以她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可是声音是愉快的:“早,在想什么?”
严凡微微侧身,眼神并没有看着身后的人,反而低垂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很多时候原来以为了解的人,实际上一无所知。”只是不知道是她太笨还是对方也刻意保留?林绯留下的字条给了她太多的震撼,可是想了一晚上,唯一最深刻的原来是因为自己自以为是的友谊并不是那么坚固。
严凡曾经以为林绯是世上最有资格骄傲的公主,自己的羡慕是那样理所当然,羡慕她追求爱情的勇敢,羡慕她用尽全力去爱上一个人。可是,当年的林绯竟然说是羡慕自己的?羡慕什么呢?她贫穷得连对些微感情的要求都羞于启齿,她小心翼翼包裹的,隐藏的,给予毁灭的“爱情”都是劫难。
“每个人都是独自的个体,不可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或许你了解她的一部分就足够了。”
严凡的眼里有疑问,只要一部分?
萧宁何笑起来眉目越发清朗,日出的薄薄暖色也掺进了笑容于是便有了蛊惑的嫌疑,“就像……我知道你是严凡,喜欢画画,不爱笑,可是笑的时候眼睛会眯到一条线,有小聪明,做鬼脸很业余,很会哭,但是很坚强。这样就够了。”
瞠目结舌,严凡说不出话来。萧宁何看了她一眼,朝她摊摊手说:“怎么样?我是不是还算了解你?为了公平起见,你有什么想了解的也可以问我。”说完还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严凡忽然福至心灵,有个问题,她是一直好奇的:“你为什么放弃医学,转入了西洋画呢?”
萧宁何右眉稍稍挑起,好心情地反问:“你觉得我更适合做医生?”语气的最后有微微的上扬,消失在微凉的空气里让人忍不住心情温柔起来。严凡不抬头,因为不看也知道他的这副语气下是怎么一个样子——漫不经心又充满魅力,三分邪气恰到好处地衬出那张充满线条感的脸。
“其实我小的时候一点也不喜欢画画。”回忆往事,萧宁何脸上有淡淡的忧郁,如同暖色上隐隐混合的深蓝。“我的父母都是从事美术方面工作的,我的记忆里最多的就是他们对着画架的样子,剩下的时间他们都忙着去参加展览,学术会议,总是很多事情要做。我每次发脾气,他们就给我彩色铅笔,蜡笔,长大一点用水彩笔。开始觉得很新奇,我还特意照着母亲的画去模仿,母亲看了很开心,说我以后也一定是个画家。可是最后我知道那些画笔终究是冰冷的,与抢走我童年的东西相比,我宁愿选择同样冰冷的手术刀。”
可是最后你还是回到了原点,严凡不无感慨地想,也是这么幽幽地说出口。
“呵,是啊,这也算是宿命吧!毕业的时候其实已经收到医院的录取通知,可是鬼使神差在你们的画室里看到了一幅画,觉得真是美。美得令人心痛,却不能抗拒去看它。那张画并没有全部完成,可是感情很炙烈,我想画这样一幅画的人一定很爱画画,同样也一定热爱生活。”萧宁何谈起当年的种种语气里有着不容忽视的热切激动。
严凡笑嘻嘻地问:“是哪位名家的手笔创造了一个著名油画家啊?”
“我不知道。”
“嗯?”
萧宁何摇了摇头,仿佛嘲讽,“我确实不知道那张画出自谁的手笔,后来问了母亲,但是她说那幅画并不是她布置的作业。”
“那个人一定不知道会对你造成那样的影响,或许他现在也是个画家了呢!”当时画室的学生分成好几批,除了高中生也不乏大学里的进修生。说完话萧宁何也不答腔,似笑非笑地看着严凡,一双眼睛说不出的明亮,反而让严凡窘了一下,赶紧解释:“肯定不是我的画啦!”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画?我还没说画的内容是什么呢!”
严凡在某些方面是个固执的人,“有始有终”也是她的一个原则,也说不上是好是坏。一方面在学校的课业上算是完成得不错,另一方面看到烂电影,难看的小说,她也一定会看完再说好烂。即使画得再不顺利她也都会坚持完成全部,所以,她可以确定她不会有未完成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