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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种见范蠡如此,明白了大王的意思,也说道:“蒙大王不弃,托国政于我,文种不才,当竭尽全力,内修封疆,外修耕战,使四野无弃土,三时有收成,百姓无忘于大王。若负大王之托,诸臣之望,百姓之寄……自割以谢罪!”说完也摔碎了陶碗。
大夫舌庸、苦成、皓进、皋如、诸嵇郢等诸臣全按各自职责宣了誓,也都象范蠡一样把陶碗摔了个粉碎。
勾践放下心来,说:“诸大夫怀德抱术,各显其长,以保社稷,孤无忧矣。”
范蠡见时候不早,催大王、王后上船。
勾践走出送君亭,仰天大呼:“苍天哪!先祖啊!保佑越国吧!勾践无能,越人无罪啊!”
臣民们见大王这样,又跪了下去,哭喊起来:“愿上天保佑大王平安归来!”
勾践见臣民一呼就应,十分满意,增添一种英雄之气,对身边王后说:“今日明白,入吴为奴,死了也值。如今对死,已无畏惧矣!”说完,向臣民们抱拳拱手,登上楼船,再也没回过头来。
范蠡在登船回头时的一刹那,发现了挤在人群中的宛玉。虽然是那么远,但宛玉的目光就像一束闪电,射到了他心里,他的血液瞬时沸腾起来。他不忍心再看,扭头上船,大喝了一声:“开船!”
“这声音宛玉听得到的。她明白我的心思的!”他心里想。独山听到范蠡喝声,顺手解缆,跃上船头。
船队在一片哭声中驶离了河岸,慢慢地北去了。
王后姬玉见水鸟在两边飞来飞去,甚是闲适,触景生情,依舷哭而歌之:仰飞鸟兮,凌空翩翩。
情闲恣肆兮,奋进云间。
啄虾饮水兮,任意往返。
妾无罪兮,为何受谴。
飘飘北上兮,再返何年。
心辍如割兮,泪流船舷。
我愿如鸟兮,翱翔浙水。
坐在一旁的勾践听完夫人的哀歌,安慰道:“我们会象水鸟一样飞回来的。”
站在船头,指挥水手驶船的范蠡,听到王后歌声,想到别离宛玉,禁不住用宛语唱起了歌:望断天涯兮,-水-水。
望断天涯兮宛玉,宛玉,(注:宛邑独山出王,这里语意双关)
望断天涯兮,宛邑宛玉。
何年得见兮,宛邑宛玉。
光照吾心兮宛玉宛玉。
勾践听到了范蠡的歌,小声问姬玉:“他唱的什么?”姬玉能听懂中原话,说道:“他在想老家的山水。”
“唯!调子满好听,这小子,歌唱的不错,真是个全才。”勾践嘟嚷道。
石室
贤臣谋算佞臣许愿船队缓缓沿水北上。
除了桨声、水声、风声,整个船队象死一般沉静。人们不清楚入吴后命运如何,只有沉默。国破了,心碎了,身子也交给了吴国了,还能说什么呢。
范蠡出发时唱了一首歌后,也沉默下来。但他的心潮一刻也没平静。他深知此行艰巨,无先例可比、可循、可鉴,三年,一千多天,一天不慎,一招不慎,就会全盘皆输,前功尽弃。大王、王后令他作伴入吴后,他一直在思虑“入吴方略”。出发前,已确定了“保命为上、返国为上”之方略。上船后把方略化解为“利用伯-,离间子胥,讨好夫差,化解仇恨,抓住时机,安全返国”的具体步骤。又把意外情况预想了一遍,设想了对策。他坚信,天因人,圣人因天,只要人事与天地相参,一定会取得成功。唯一担心的是大王能否受得住羞辱。尽管大王同意入吴为奴,堂堂一国之君,真正去为奴,一天能忍,一年能忍否?一年能忍,三年能忍否?范蠡感到没有把握,倘若大王不能忍,再好方略也没用。想到这里,范蠡深感这次入吴,要对付吴王,还要对付越王,难矣!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只有靠苍天保佑。
船队行至吴国伯-大军控制区,范蠡令船队靠岸停下,打算先去疏通伯。
范蠡正准备去向大王禀报想法时,勾践先找他来了。范蠡忙施了君臣之礼,问大王何事。勾践说,王后奶水没娃吮吸,胀疼难忍,可有良策。
范蠡沉默不语。心想,船上无此药,只有用民间土办法,由丈夫吮吸,可这事,大王能干吗,若说出此法,大王震怒,反而不妙。
“唯?”勾践着急,“你不是懂医道吗?”
“只有一法,可见奇效。”范蠡说。心里想,此事一试大王是否忍辱。
“何法?快说!”
范蠡鼓足勇气说:“此法为民间土人所用,臣不敢建议大王。”
勾践苦笑:“我如今连土人都不如了,快说,何法?”
范蠡观察勾践神色,觉得说出去不会引起反感,便把丈夫吮吸奶水,胀疼就会渐失的办法说了。
“唯?有这等办法?!”
范蠡不知勾践何意,解释说:“民间土人无药可医,又不怕羞,只好用嘴吮吸,几天以后,症状就会消失。”
勾践叹气道:“娃娃都生了,还羞个啥。好吧,就用此法。船停在这儿何事!”
范蠡放下了心,施了一礼说:“我正要向大王禀报,前面就是吴将伯-驻地,臣以为此次入吴,能否顺利,三年后能否返越,伯-至为关键,臣想先去拜见伯-,为进吴宫做些准备。”
“唯。你去吧。以后诸事任凭上大夫做主,只要保我返回越国,我分一半江山与你。”
范蠡道:“臣之心意,苍天可鉴。伴君入吴,只为尽职,不为江山。”
“好吧,你去吧,我去吮奶了。”
范蠡施礼:“谢大王!”准备离去时,又被勾践叫住了,“唯?”
“大王!”范蠡回头,“何事?”
“吮奶之事,谁也莫讲!”勾践道。
“臣知道轻重,请大王放心。”范蠡道。
“要在从前,你出这主意,我非治你羞辱寡人和王后之罪。”勾践说。
“要在王宫,有良医好药,臣不敢出此下策。”范蠡笑道。
勾践叹道:“天下诸候,以我为鉴,不听良言,以致国破。不得不吮夫人奶水,可悲,可叹!”
勾践能有如此想法,可喜可贺。范蠡诚恳言道:“大王不必过于自责,一切均是天、地、人运转的定数。吮夫人之奶,医病之需,何羞之有。入吴之后,蒙羞受辱之事天天会有,恳请大王有所准备,臣下方能保住大王安全返国。”范蠡借此机会把话铺垫上了。
“明白了,全凭上大夫运筹。”
范蠡令独山带领十几名水手抬着金币细纱,又令一名年令稍大的女子带领二十九名女子随他一起到了伯-军营。
伯-从王孙雄口中得知,越王和王后己答应为奴,这几天即入吴,十分高兴。在吴越和议事上,己之所言夫差听了,说明大王对己之信任。伍子胥,哼!随他去吧。仗着扶大王上台有功,处处想教训大王,唠唠叨叨,如何不让大王心烦呢。天赐良机,越国请降,依仗自己说合,使自己地位又高出子胥一截。大王既己允和,下步更要促成此事,以免前功尽弃。当他接到通报,范蠡求见时,心中一楞,范蠡文韬武略,更胜文种一筹,不知这个“娃娃”
是来硬还是来软。当他见到青春勃发面目友善的范蠡和随身所带的金帛女子之后,放下了心,谦让一番收下礼物,留范蠡帐中说话。
伯-问:“文种大夫何以不至?”他和文种打过交道,感到文种老实可信。
范蠡明白伯-之意,答道:“文大夫德高望众,为吾主守国,临行托微臣问候太宰。臣和文大夫有兄弟之谊,太宰放心指教。”
“哦。”伯-说,“看你年纪不大,如何设出-李之战和固守会稽之谋?”
“全是上天之意。”范蠡没有正面回答。
“你师从何人?”伯-问。
“百里长河。”范蠡不想隐瞒老师姓名。
“可是宛邑百里奚之后。”伯-说。
“正是。”
“明白了。怪不得你小小年纪,竟能设此大谋。”
“斗胆动问太宰,”范蠡说,“与百里家有旧?”
伯-叹气说:“先祖从晋至楚时,曾唔过百里家人,得过指点,没得到真谛,被楚王所害-无奈逃奔至吴。说起来我亦楚人。”
范蠡对伯-打心眼里看不起,求见他,依靠他,是策略之需。听伯-如此说,不免有些同情。但一瞬间,同情之心便消失了,伯-这类贪财好色之徒,和自己格格不入。只能利用,不能怜悯。伯-既说是楚人,倒可利用一下,于是他说:“微臣是楚国宛邑城南范公村人,不敢高攀太宰。只求太宰庇荫越国君臣安全入吴,顺利返国。”
大凡喜欢溜须拍马之人,也喜欢别人拍他。伯-见范蠡如此说,自然高兴,连说:“好说,好说。”
范蠡趁爇打铁恭维道:“太宰一人,主吴越两国政事,盘古开天以来,闻所未闻。太宰一身,系吴越两国命运,商周替代以来,只此一例。太宰之威、之名、之德,定会远播诸侯,留芳百世。”
伯-知范蠡是吹捧自己,但又觉着范蠡讲的也是实情。自己一言,确实关系两国命运,不禁飘飘然起来。高兴地说:“传闻你很厉害,没想到还挺会说话。”
“臣只是讲出实情罢了。”范蠡见火候已到,提出了实质问题,“太宰在上,臣知相国子胥反对议和。子胥设谋杀王僚、庆忌之事,天下闻名。微臣担心吾主未入吴宫,即遭杀戳,太宰力主两国和议之大功,恐被子胥夺去。
吾主丢命,则丢的是太宰之威名,吴王之信义。当今之时,吾主之命已不属我主,任凭吴国处置,如何处置,天下瞩目,望太宰三思。“
伯-没想到范蠡这个娃娃通过给自己戴高帽子,把勾践的生死存亡放到了自己头上。心里说,这小子果然厉害。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自己也不能说无法保住勾践的命,那样一来,做为太宰,一国的军政权柄,也显得太没份量了。尤其范蠡提到伍子胥的作为使伯-感到,面临的已不是和越国斗争,而是和相国的斗争。若勾践死,和议败,自己也得败。若勾践生,和议成,自己得胜。正如这小子所讲,勾践之命已不是勾践的了,是他和子胥的了。
想到此处,伯-坚定地说:“转告越王放心,伯-一力担承。几万大军,护送越王入姑苏无虞矣!”
“谢过太宰。吾主本欲亲自拜见太宰,担心有不测之事,所以遣微臣前来。”范蠡道,“太宰大恩大德,若蒙大宰登吾船解吾主之忧,越国臣民永志不忘。”
伯-收了越国送来的重礼,自己荣辱进退已同和议连在一起,为把事情办得圆满,不生节枝,同意了范蠡请求,随范蠡来到船队停泊之处会见勾践。
范蠡把伯-安置在前舱,趁去后舱向勾践禀报之机,三言两语向勾践说了对付伯-之计。勾践点头,慌忙来到前舱拜见伯-,一见面便扑腾跪下口呼:“太宰在上,役臣勾践深谢太宰允越议和之德。役臣能活到今日,全仗太宰庇佑。”
伯-没想到越国大王竟向自己跪倒,十分感动,忙上前扶起道:“越王如此大礼,折杀伯。快快请起。有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