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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樊川文集第九

赵郡李子烈播,立朝名人也。自尚书比部郎中出为钱塘。钱塘于江南,繁大雅亚吴郡,子烈少游其地,委曲知其俗蠧人者,剔削根节,断其脉络,不数月人随化之。三笺干丞相云:”涛壊人居,不一焊锢,败侵不休。“诏与钱二千万,筑长堤,以为数十年计,人益安喜。子烈曰:”吴、越古今多文士,来吾郡游,登楼倚轩,莫不飘然而増思。吾郡之江山甲于天下,信然也。佛炽害中国六百岁,生见圣人,一挥而几夷之,今不取其寺材立亭胜地,以彰圣人之功,使文士歌诗之,后必有指吾而骂者。“乃作南亭,在城东南隅,宏大焕显,工施手目,髪匀肉均,牙滑而无遗巧矣。江平入天,越峯如髻,越树如髪,孤帆白鸟,点尽上凝。在半夜酒余,倚老松,坐怪石,殷殷潮声,起于月外。
东闽、两越,宦游善地也。天下名士多往之。予知百数十年后,登南亭者,念仁圣天子之神功矣,美子烈之旨迹。覩南亭千万状,吟不辞已;四时千万状,吟不能去。作为歌诗,次之于后,不知几千百人矣。
池州造刻漏记百刻短长,取于口不取于数,天下多是也。某大和三年,佐沈吏部江西府。暇日,公与宾吏环城见铜壷银箭,律如古法,曰建中时嗣曹王皋命处士王易简为之。公曰:”湖南府亦曹王命处士所为也。“后二年,公移鎭宣城,王处士尚存,因命工就京师授其术,创置于城府。其为童时,王处士年七十,常来某家,精大演数与杂机巧,识地有泉,凿必涌起,韩文公多与之游。大和四年,某自宣城使于京师,处士年余九十,精神不衰。某拜于床下,言及刻漏,因图授之。会昌五年歳次乙丑夏四月,始造于城南门楼。京兆杜某记。
池州重起萧丞相楼记萧丞相为刺史时,树楼于大厅西北隅,上藏《九经》书,下为刺史便厅事,大历十年乙卯建。会昌四年甲子摧,木悉朽坏,无一可取者。刺史李方玄具材,刺史杜牧命工,南北溜相距五十六尺,东西四十五尺,十六柱,三百七十六椽,上下凡十二间,上有其三焉,皆仍旧制。以会昌五年五月毕,自初至再,凡七十一年。丞相讳复,实相徳宗皇帝焉。京兆杜某记。
同州澄城县户工仓尉厅壁记县之所重,其举秀贡贤也。今之自外诸侯之儒者,旷不能升一人,况尉乎?次乃户税而已。《史记?河渠书》曰:”自征引洛水至商颜下商颜,山名。凿井深者四十余丈。“即此地也。征者俗讹为”澄“耳。其地西北山环之,县境笼其趾,沙石相礴,岁雨如注,他皆淫灔不测,征之土适润,苗则大获。天或旬而不雨,民则蒿然,四望失矣。是以年多薄,复絶丝麻蓝菓之饶,固无豪族富室,大抵民戸高下相差埒。然岁入官赋,未尝期表鞭一人。因征其来由,耆老咸曰:”西四十里即畿郊也,至如禁司东西军,禽坊龙廐,彩工梓匠,善声巧手之徒,第番上下,互来进取,挟公为首缘,以一括十。民之晨炊夜舂,岁时不敢尝,悉以仰奉,父伏子走,尚不能
当其意,往往撃辱而去。长吏固不敢援,复况其养秩安禄者邪?加以御女官多,盘冗其间,递相占附比急,热如手足,自丞相、御史咸不能与之角逐,县令固无有为也。非豪吏真工联纽相姻戚者,率率解去,是以县赋益逋。征民幸脱此苦者,盖以西有通涧巨壑,叉牙交吞,小山峭径,驰鞍马、张机罝者,不便于此,是以絶迹不到。兼之土田枯卤,树植不茂,无秀润气象,咸恶之而不家焉。民所以安活输赋者,殆由此,傥使征亦中其苦,则墟矣,尚安敢比之于他邑乎。“
嗟乎!国家设法禁,百官持而行之,有尺寸害民者,率有尺寸之刑。今此咸堕地,不起,反使民以山之涧壑自为防限,可不悲哉!使民恃险而不恃法,则划土者宜乎墙山壍河而自守矣,燕、赵之盗,复何可多怪乎?书其西壁,俟得言者覧焉。
宋州寜陵县记建中初年,李希烈自蔡陷汴,驱兵东下,将收江淮,寜陵守将刘昌以兵二千拒之。希烈众且十倍,攻之三月,韩晋公以三千强弩,渉水夜入寜陵,弩矢至希烈帐前。希烈曰:”复益吴弩,寜陵不可取也。“解围归汴。后数月,希烈骁将翟辉以锐兵大败于淮阳城下,希烈且蹙,弃汴归蔡。后司徒刘公玄佐见昌,问曰:”尔以孤城,用一当十,凡百日间,何以能守?“昌泣曰:”以负心能守之耳。昌令陴者曰:‘内顾者斩!’昌孤甥张俊守西北隅,未尝内顾,捽下斩之,军士有死志,故能坚守。“因伏地流涕,司徒刘公亦泣,抚昌背曰:”国家必以富贵尔。“
天寳末,淮阳太守薛愿即故起居郎弘之祖、睢阳太守许远、眞源县令张巡等兵守二城,其于穷蹙,事相差埒,睢阳陷贼,淮阳能守,故巡、远名悬而愿事不传。昌之守寜陵,近比之于睢阳,故良臣之名不如忠臣。孙武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斯是也。大中二年十一月十八日,将仕郎、守尚书司勲员外郎、史馆修撰杜某题。
淮南监军使院厅壁记淮南军西蔽蔡,壁寿春,有团练使;北蔽齐,壁山阳,有团练使。节度使为军三万五千人,居中统制二处,一千里,三十八城,护天下饷道,为诸道府军事最重。然倚海壍江、淮,深津横冈,备守坚险,自艰难已来,未尝受兵。故命节度使,皆以道徳儒学,来罢宰相,去登宰相。命监军使皆以贤良勤劳,内外有功,来自禁军中尉、枢密使,去为禁军中尉、枢密使。自贞元、元和已来,大抵多如此。
今上即位六年,命内侍宋公出监淮南,诸开府将军皆以内侍贤良有材,不宜使居外。上以为内侍自元和已来,诛齐诛蔡,再伐赵,前年诛沧,旁撃赵、魏,且征师,且抚师,且诰且谕,勤劳危险,终日马上。往监青州新附,卧未尝安,复监滑州,边魏,穷狭多事,今监淮南是且使之休息,亦不久之,故内侍至焉。
监军四年,如始至日,简钓寛泰,明白清洁,恕悉军吏,礼爱宾客,举止作动,无非典故,暇日唯召儒生讲书,道士治药而已。内侍旧部将校,多禁兵子弟,京师少侠,出入闾里间,俛首唯唯,受吏约束。故上至相国奇章公,下至于百姓,无不道说内侍,称为贤人,此不虚也,宜其侍卫六朝,声光富贵。
某谬为相国奇章公幕府掌书记,奉内侍命为厅壁记,某再谢不才,不足记序,内侍曰:”掌书记为监军使厅壁记,宜也。“某惭惶而书,时大和八年十月二十一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