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别祖道一尊酒,凉风江上生。枫林一叶丹,秋动千山声。星离越溪水,雨散呉王城。我昔游燕赵,居人送我行。今我亦送客,酒尽泪欲倾。乃知送我者,掩袂多至情。
楼居二首仙人好楼居,吾亦厌卑处。结构倚遥岑,鸿飞终逺举。樛木荫白日,流水萦苍渚。何必凉风来,孤髙自消暑。空山正閴寂,蓬门迟支许。云霞几席流,嗒然无一语。
余生不偶世,块处空山久。木末出岑楼,青旻一挥手。髙云翳我裾,明月入我牖。坐见松树隂,羣然麋鹿走。郑眞谷口锄,梁鸿庑下臼。外是无长物,留巾漉美酒。
卧疾四首抱疴卧中园,掩关白日静。坐见凋兰芳,秋风忽凄冷。蹇蹇披羊裘,徙倚望前岭。为爱孤松枝,时时逗云影。
与山夙有縁,因病转无欲。僧斋聊卧起,散髪何须束。偶采芙蓉花,悠然出林谷。秋风湖上亭,蘼芜飞属玉。
行药至山馆,麋鹿相为羣。草木吐精华,宛如刺绣纹。微雨日暮歇,南冈生白云。何时拂衣去,长揖沧海君。
朱槿日暮凋,玄髪秋时落。傲骨何嶙峋,习懒那可药。采彼石上芝,引此林中鹤。一室谁晤言,青山谢康乐。
恭谒先世祖荣禄大夫都督公赐茔墓在杭州毛家埠吾祖从靖难,功成受虎符。鎭越佐五朝,将星东南殂。先皇为悼惜,赐葬兹山隅。屡谕藩臣祭,碑版耀西湖。云仍锡带砺,百世衞姑苏。邈矣七叶孙,赋性一何愚。不能挽强弩,但欲事操觚。歴官已廿载,落魄俨腐儒。同侪贝锦张,亲戚从揶揄。何令彼譛人,猴冠而当涂。不望印累累,其如锥也无。仅存三寸舌,终愧七尺躯。偶来此行役,聊复荐萍芜。石人衣薜荔,宿草莽故墟。抚膺一长恸,洒泪栢为枯。悲风起夕阳,愁杀夜啼乌。
亲旧诗六首丙寅之艰,不肖不能从地下以死也,而强活人间,茕茕在疚,终鲜兄弟。所赖二三老成人耳提面命以寡悔尤於万一也。天不憗遗,不五年而长逝者六人矣,爰思其人,各系以诗,颂美仪刑,以当恸哭,今而後吾知唯有曹顔逺之句,以贻亲旧云尔。
外父王选部禄之泰山俨具瞻,匪直颂师尹。一出秉铨衡,中外作标凖。朗月照浚谷,清泉流泯泯。抗志圭组轻,萧然岩壑尽。甥也馆於室,耳提谢不敏。典谟日佩训,风雅时援引。所至恒爱护,恐为友壻窘。不减慈父恩,长恸德星陨。
舅氏陆文学恒若江东着伟姓,太宰迈常伦。势可移山岳,位已无人臣。一朝被蜚语,朱户生黄尘。孙子余舅氏,青衿甘食贫。硜硜守经学,湖乡少四邻。时念同胞姊,扁舟入城闉。澹泊不饮酒,慰籍多苦辛。长逝渭阳水,愁絶慈闱人。
先辈杨中丞子任杨子青云彦,屡出佐明后。昭毅昔论交,垂髫至白首。树德於其躬,莠言不出口。闽海同分符,阃藩并结绶。堂上考大吕,幕下问小友。眷顾成绸缪,乃与缔孙偶。尺书付浮沉,竟执富儿帚。感怀着斯章,冥冥非吾负。
通家陆有道叔平吾祖迈明德,结客豪长者。平原秀士衡,正始翼风雅。忘年缔密交,少岁荷陶冶。潜盘西山阿,偃息青云下。皎然白雪鬓,照兹緑玉斚。明月投入怀,幽兰分满把。对我欷歔言,老矣汗血马。耆旧不憖遗,泪向寒泉泻。
友人顾贡士从化顾生一经生,而亦喜任侠。闾巷弟畜我,俶傥无嚅嗫。能射鲁连书,不问乐羊箧。并载西园游,联镳南山猎。痴絶虎头生,袖断如花颊。青春容易掷,白发最难镊。长安失意归,宿草飞黄叶。尚忆平生言,独挂芙蓉铗。
从叔隠君士扬昭毅营东山,羣从从之游。第五足清旷,居然隠者流。曽不问生产,乃与兄子俦。把臂同入林,酒池日拍浮。自为鸜鹆舞,间作竹枝讴。行乐堪永年,达生宜白头。门户正衰谢,斯人不可留。咸也矧穷途,揽涕何时收。
北游诗十八首捧檄偶然作幽居谢鞅掌,披云卧髙岑。门有车马客,投以天上音。呼儿拭我弁,揽镜整我簪。薄言辞故里,于役越江浔。负米愿良违,挽粟力不禁。斥鷃安卑枝,匏瓜恋旧林。夷险昧所履,倚伏还相寻。傥来忽如寄,患得非吾心。蓄无非常宝,敢羡纵横金。养眞尚寂寞,允为逹士钦。
北游留别阳山顾愿顾生言志髙,乃住卑犹山。常来访屠博,悲歌游市闤。葛巾一角垫,长裾其色殷。蹇歩上大堤,桃花在窓间。袖里金错刀,换酒良不悭。宁待飞青霜,坐以凋朱顔。皇皇脱长劒,送我西入关。赠处两不语,流涕各澘澘。世无四公子,弃客如草菅。间有魏其侯,聊可与往还。
渡江呉国渺何处,江流万里长。布帆渡瓜渚,青山障朱方。飒动髙天风,吹愁还故乡。戍楼当落日,饥乌野田密。徒御步不前,行李何萧瑟。欲问淮南津,就饭水边驿。敢效祈父言,胡转予于恤。
泊广陵晨发扬子渡,暮泊广陵城。水部正闭关,落日舆梁横。杂踏估船来,呉侬与楚伧。野市乱灯火,恰如蜩螗鸣。对酒愁不语,何处琵琶声。间道往从之,青楼明月生。自笑髙阳徒,潦倒江州情。
次淮献河阳大夫经国有大计,不外兵食足。输挽类用兵,所贵在神速。王程固有严,胄弁何为督。娈童好如花,楼船大於屋。行乐江以南,赫奕朱为毂。盛夏方渡淮,黄河变平陆。粒米乃狼戾,度支更约束。简命旬宣臣,临水建牙纛。八月造舟楫,十月运新榖。哺乳百姓亲,挟纩三军燠。况乃抱逺略,道海通山谷。廷议旌行能,玺书动盈幅。伟哉转漕功,不使萧何独。跅弛门下士,勉驾盐车轴。期毋负知己,良友时相勖。
渉河大河合淮泗,奔波若倾倒。一瞬下千里,风帆疾於鸟。我行逆其流,尺寸竟昏晓。丈夫托蓬根,世事茹茶蓼。穷途已倦游,况复苦秋潦。揽挈黑貂寒,西风吹人老。
清郡馆郑丈驱车入郭门,故人门挂席。客子流离来,执手长叹息。虞卿屩欲穿,侯生头尽白。乐与朱家游,讳言赵邸客。大损卖文钱,估酒日盈百。任侠今寂寥,此有郑庄驿。
济上闻笛孤笛江上起,片月随江流。临风曲不断,韵水何悠悠。杨柳折欲尽,梅花落更愁。寒鸦散浦漵,残叶飞空洲。楚客正独醒,闻之増繁忧。
七月廿四述思凉风吹原隰,澹澹黄云生。値此流离时,难禁陟岵情。长恸髙堂觞,言荐溪水苹。未始暌诸梦,常若见於羮。更念倚门者,蓬首雪盈盈。
德州逢刘原检公干吾密亲,迩来行色壮。得意曲江游,十里紫丝障。折得杏花回,春云在衣上。南归衔使节,楼船晚相傍。明灯照衞水,凉风来青嶂。宿雁语沙中,纤月翻层浪。对酒问前期,弹冠岂虚望。从此舍章句,即可取卿相。昼锦君多荣,奉职我无状。清时好策勲,努力无遗忘。
潞河客舍岁晏衆芳尽,朔雁江南征。游子何不归,流离蓟北城。隂隂土墙下,风吹枯桑鸣。黄金与白髪,此尽彼则生。进退叹维谷,且问严君平。
题长安主人壁漕吏何为者,日与仓漕伍。长安半月游,黄金散如雨。乘月谒私门,带星候公府。杯酒槩可亲,肝胆谁能吐。势利无石交,斯言徵诸古。
燕京寄上海朱邦宪北风扬尘沙,玄隂片时结。客舍寄如磬,羇身但存舌。易水寒不流,西山欲飞雪。梦见田先生,怳与荆卿别。击筑苦无徒,悲歌夜不辍。我友蹈海生,圭组久不屑。游於酒人乎,而乃好奇节。因救季将军,朱家心屡折。吾岂有黄金,尊前为君设。所以穷时交,古人多激烈。
结客行与晋陵呉生韩魏饶奇节,齐楚多辩智。经学不足谋,结客非声利。一言可借躯,万乘宁夺志。虞卿急穷交,敝屣卿相位。田生耻人疑,对客刎何易。岂为顔面情,謟笑取容媚。吾友延陵生,独抱千古意。昔我困奸雄,三年两下吏。邹阳不上书,张俭身何寄。良朋每永叹,维子忧心悴。不有匣金来,徒令怀璧坠。谷风世道凉,浮云然诺弃。长揖谢斯人,激烈尊前泪。
塞垣行寄嘉禾朱尉卫青屯上谷,连营肃旗鼓。五道出将军,弓髙与强弩。系其贤王归,竒功不堪数。坐拥武刚车,帐下式歌舞。李广不得意,上簿至幕府。是岂战之罪,拊心良独苦。朱生蓬蒿人,掘起自行伍。浮海斩吕嘉,英略无千古。功奇祸亦奇,十年槛中虎。长劒虽蒯缑,犹堪贾一怒。丈夫身不死,塞垣报明主。
少年行调长安客结束何翩翩,相逢洛阳陌。流水照清扬,春风披绿帻。俨然傅脂粉,相传化闳籍。羞称霍家奴,云是馆陶客。歌舞谁不怜,婉媚莫可逆。沾沾喜任侠,黄金得还掷。珠因弹雀损,锦以鬪鸡坼。而多青楼期,欲赴身无百。且与酒人游,暂入蓬蒿宅。枕藉唯衮衣,何有一缝掖。
留别京邑友尘杖策长安门,言别长安客。何为曰归时,翻使旅愁迫。侠游多酒人,祖道临南陌。马蹄雪中花,车轮氷上迹。再歌毋庸归,乐酒暂今夕。长劒挂左骖,白虹走前席。荆玉罕人知,劝吾宝燕石。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