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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昔人谓∶读书须从对面看。此语最有意味。远志、菖蒲,书谓开心气,世遂凡于心虚之证,皆避之如砒毒矣。
殊不知书谓开心气者,以其味微辛而力缓,止能内开心气,不能外通肤表也。
不然,如麻黄、细辛、桂枝者,岂不大开心气,而何以书绝不言之?以其力不止于此也。若以此开心气,是病在心,而药力直致之肤表矣,是不可也。
惟远志、菖蒲驯静力缓者,足当开心气耳!且心虚之病,又各不同。如阴虚心燥,是心气已不得阴以养之,其开散已不可支,岂可复以此开之?如阳虚心气为痰水所凌,以致怔忡恍惚者,非以此开散痰水,心气何由得舒?若亦以枣仁、五味滋之,不益之闭乎?秦艽、柴胡退无汗之骨蒸。此语出于东垣,本不足据。然揆其义,亦不过以其苦能入骨,辛凉微散能清泄郁热耳!世遂谓其能发骨中之汗。夫发骨中之汗者,惟细辛、独活可以任之。麻黄、桂枝力迅气浮,尚且不能沉搜入骨,而谓秦艽、柴胡之苦辛凉降,能透发骨气,致之于表而为汗,其谁欺乎?
敛降并用
凡治痢疾,用白芍、槟榔、木香、黄连者,此数药皆味极苦涩,性极沉降者也。
因痢疾是湿热邪毒,旁渍肠胃细络夹膜之中,苦涩之味能吸而出之,随渣滓而俱下矣。
故里急后重用此等药,攻下秽涎而病愈者,肠胃络膜之浊气泄尽也。
若用大黄、芒硝,伤正留邪,每至不救;若用粟壳、乌梅,固脱留邪,多成休息,得其一而遗其一也。
钱仲阳治小儿惊痫,轻粉、巴豆牵牛并用,一敛一泄,即摄取痰涎而驱下之也。
古方此类甚多。
敛散并用
凡欲发汗,须养汗源,非但虑其伤阴,亦以津液不充,则邪无所载,仍不得出也。
故桂枝汤中用芍药,或更加黄芩;麻黄汤中用杏仁,或更加石膏∶匪但意清内热,以为胃汁充盈,邪乃有所附而聚,聚乃可驱之使尽耳!故《伤寒论》有发热自汗而病不愈,以桂枝汤先其时发汗则愈者,充其荣,则卫不能藏奸也。
张石顽曰∶凡患温热,烦渴不解,往往得水,或服黄芩、石膏等寒药,浃然汗出而解者,肠胃燥热,力不胜邪,寒清助胃生津故也。
凡辛散之剂,佐用甘酸,皆此义也。
小青龙之五味子,大青龙之石膏,桂枝汤之白芍,最可玩味。
桂枝正治吐血
桂枝是温通血脉之为寒闭者。吐血病中,有一种肾寒而元阳虚者,胃寒而中气怯者,皆令血脉不能通畅,遂旁溢而妄行。《内经》所谓血泄者,是脉急血无所行也。
其证得节即动,迟速有定期。如妇人月信者,脉既不畅,血盈即倾之而出也。
每以桂枝为君治之,应手辄效,章虚谷亦盛称桂枝能通血脉之寒闭也。
若咳嗽见血,不因吐出者,尤属寒闭无疑。而世人每谓桂能动血,一见血证,辄循例概禁用桂。误哉!
暴病忌术
《伤寒论》霍乱条理中丸后,有脐上筑筑有动气者,去术,加桂。《金匮》水气篇苓桂术甘汤下,有少腹有气上冲胸者,去术,加五味子。世谓动气忌术,以术能闭气也。
盖动气上冲者,气之不能四达也。
寒水四塞,肾中真气不得旁敷,而逼使直上,故气动也。
桂枝、细辛所以散水而通络,使气旁达也。
五味子所以敛肺而降逆,使气归根也。
若白术,能利腰脐结气,似于证无甚相违,而不知腰脐无结,而忽利之,是欲虚其地以受邪,邪将固结腰脐,上下格拒,肾阳因之扑灭矣。
且甘苦能坚能升,津液不得流通,气机为之升提,即有碍于桂枝、细辛之功用也。
故吾以为凡遇上吐、下泻,以及以腹急痛、痧胀转筋、晕眩颠仆之急病,又或干呕、噎隔、哕呃之危病,皆以慎用白术为宜。前人谓∶动气难诊于脉,当问而知之,亦不尽然。其脉当是圆疾如豆,丸丸不去,时上驰如矢也。
按∶动气皆因气行有阻,冲激而然。其动有微有甚,总是中热下寒,肾寒肝热,加以上有寒闭,其情更急。凡痰饮停积,以及素患疝瘕,时时冲动者,只是升气相碍也。
若误汗、误下、误吐,致气从少腹上冲者,则防暴脱矣。
若久病阳微,肾气上越者,其势更难挽回。前人指为肝肾气绝,阴邪上犯,故动气之暴发而危者,总由肾阳骤熄,水精不能四布,寒极化燥,如水成冰,其气上逆,直欲凌犯君火之位故也。
人身亦如六合,此时地与四维,气皆闭塞,只得一线直上。辛能开腠理,通气,致津液,故重用桂枝、细辛以开之。白术之忌,盖恶其涩津升气也;汗、吐、下之禁,盖恶其伤津损气也。
又按∶齿暴长,为髓溢,浓饮术汁即消。魏玉横谓∶此即术消肾气之证。非也。
齿暴长者,肝肾湿热太盛,火郁风生,故静者动也。
术能收摄湿邪,培土镇风,风定,故齿复其坚静之本体矣。
是镇肝也,非消肾也。
调经安胎同药之误
世传佛手散一方,即当归、川芎二味,谓专治胎动不安,生胎能安,死胎能下,将产又能催生,妊妇常服,可免半产。余十年前,即疑其理,无如世医莫不信用,即名医如陈修园书中,亦盛称之,且间有用之得效者。然余究只敢用以催生,屡施有验,未尝肯用以安胎也。
嗣读某名家书,极论世以调经之药安胎之谬,为祸甚烈,乃私幸先得我心矣。
近日目睹其祸,爰取而论之。夫安胎本无定药,亦视其妇之体质而已。既孕之后,体质无非血气之寒热虚实两途,故丹溪谓∶白术、黄芩为安胎之圣药者,亦举此以明虚寒、实热之两大端耳!然寒亦有实,热亦有虚,总须辨明气血为要。若气寒血实,附子、桂枝可并用,以温气而行血气;气寒血虚,当归、川芎可并用,以行气而补血也。
若气热血实,则不免有胀满冲激之虞矣,而可复以芎、归助热而增实乎?气虚血热,更不免腾沸躁扰,缓纵不任而下堕矣,而可复以芎、归耗气而温血乎?故气虚血热胎动下漏者,急用甘寒、苦寒,助以补气生津,使血定而筋坚,力能兜举,其势渐缓;再看有无凝血,于补气清热剂中,略佐行瘀,便万全矣。
盖人之子宫,万筋所细结也;筋热则纵弛,寒则坚强。太寒则筋急,而兜裹不密,气散血漏;太热则筋弛而兜裹无力,亦气散血漏。今人之体,虚热居多,故孕后脉多洪滑数疾;若太滑或按之即芤者,多堕,以其气热而血虚也。
余于妇科经产,深佩孙真人之训,颇切讲求,用药不拘成例,总从气血、寒热、虚实六字上着想,而于脉象上定其真假,故病无遁情,治未或误也。
古人以桂枝汤为妊娠主方,今人以四物汤为妊娠主方,真古今人识力不相及也。
至谓胎产百病,均以四物加味,极谬之谈,而百口称述,殊不可解。余见妊妇、产妇外感,致成劳损者,皆此方加味之所致也。
桔梗不能升散
李东垣谓∶桔梗为药中舟楫,能载诸药上浮于至高之分。当时未曾分明甘、苦,而推其功用,则当属于甘者;若苦梗泄肺,是能泄至高之气,不能升气于至高也。
近日着本草者,列其说于苦桔梗条内,谬矣。
甜桔梗味甘而静,能升发胃气,故能解百药毒,与葛根相近。后人又谓桔梗能开肺发表。此则甘、苦皆无此功。且诸书并明言咳嗽以苦梗开之,何也?彼盖见苦梗中挟辛膻之气也,而孰知其辛不敌苦耶!故徐灵胎谓∶外感作咳,用桔梗、麦冬清肺,便成劳损。可称伟论!
仲景抵当汤丸大黄虫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