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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阶级
官以代工为义,故不义之事不可设官。周礼一书,所为以天地四时为之程限也。晋之新军无帅,悼公使什吏率其卒,乘官屋以从下军,先
儒谓得惯举之礼。盖为官择人,无人则宁阙其官,犹得先王遗意。后世不稽古义,凡主意所欲为,时势所偏重,即设一署领之,如汉平准期门
,宋青苗均输制置三司条例之类,稽诸代工皆不合也,而恬不知止者,不谨乎奉天之义也。书曰,惟时亮天功。又曰,明王奉若天道,建后王
君公,承以大夫师长。思及于此,可滥设一署哉?人主不可私授,人臣不可虚受,不如此者,是偷天之官而得罪于天也。成周之制,爵止五等
,凡命于天子,皆受五等之爵。有百里之土者,皆使自治其民,虽有方伯连帅不相承事,虽大国之卿大夫不与小国之君抗礼。后世设官太多,
相辖甚严,亲民之官处于最卑之品,临其土者率伺察偏阿,取予自己,同则举为尤异,异则中必刑法。否即垂头塞耳,采取货赂,悉如马严所
云。为之下者仰面而请,折腰而见,若牛圉马牧受制于主人,此何为者耶?杜林曰,人情挫辱,义节之风损;法令烦多,苟免之行兴。至于国
无廉士,家无完行,使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为弊弥深。今日之事适如此言。为守令者,凡事疑畏,故精爽消沈,壮气委顿,才智
不用而自竭矣。夫近君者有顿至之辱,则为君者有潜损之威,是亦主威之替也。人君何赖焉?若使同为诸侯,共事天子,则无此敝习矣。
泽宫
士不可不用,尤不可不养也。天下既定,人主立法养之,养之数年而后可用。不能素养而遽用之,所得当皆奔竞浮华,而称职者少,大任
者尤少也。且立法不善,日趋浅薄矫伪,人心风俗不出数年遂可大壤,国家虽有纪纲,莫能维持。故议贡举者不可苟且立法,行贡举者不可苟
且得士,其要在士子所习之业,不可苟且求售也。义理精通者,天下贤士也;学问优裕者,天下名士也。造就人才,必从一乡一邑中择学识雅
正、心术端方之士以教乡之子弟,其人立教亦以修饬人品、开广器识为务,使贤士居前,名士居后,而后人才可劝。盖为圣为贤,原非俗儒所
能授受,又岂应试文字所能兼收?若不必人品器识为先,徒使俗师授以末学,师儒之官应副文书提举学校之职,数年一试,邈不相关人性几何
,其能堪此更番迭出,凿削根本乎?董子所云,一郡一国之众对无应书,是王道往往而绝,其积渐固由此也。夫科举之业,亦不能妨为学之功
,不善用之,适足害为学之志。夫经义者,端方之士所以自道其志,亦端方之人所操以观士之心术者也。因文字知心术,因心术观事业,经义
益精,道德亦富,事业亦伟,故曰与为学之功不相妨也。所以相妨者,以试官为仪的,卷牍为弓矢,一发相值,志满意得,顾视旧学,不啻虚
器,自此以后,一生所务,皆在利禄显荣而不及事业。此何故哉?向来急于射策之念,结乎胎骨,不可湔浣,所以大有害于为学之志也。人主
之心,果知贤才之生,天所以安定国家,当吾世用之。宗社生民,有所托命,则求贤之志出于至诚,选举之法务求尽善,所得皆有用之士而浮
竞不与。应举之人自重其身,以天所笃生自期,不侥幸名利;考试之官亦尽心择士,不以市恩殖货两念夺衡鉴之明也。若谓一代之初,不可无
法以系属天下,姑以选举为縻,使天下踊跃奔走,求吾录用。勿使南走越而北走胡,则此求贤之心不出于至诚,故所行之法,一切卤莽,人之
应之,亦不以安天下国家为志,各务利禄进取,营私背公,操其柄者亦不必得贤,妄谓所举之士即功名富贵属焉,冀厥身厥子孙皆责其报,如
樊鯈所云,率取少年能报恩者,耆宿老儒有意不录。所以奔走贩卖,非法所能禁也。故得其法者,选举虽少,贤才遗佚亦少;不得法者,所举
虽多,贤才遗佚更多。皆由君臣上下,未尝敬慎其事也。汉高帝曰,贤士大夫有能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万世而下,犹恨此语未纯,而况苟且牢笼之意乎?
征聘
尊礼高贤,是初定天下第一节目,虽朝指未逮,有司以意行之,亦可宣朝政之仁声也。任延任会稽,聘请严子陵等,待以师友之礼。至于
龙坵苌则曰,都尉洒埽其门,犹惧辱焉。修书致药,吏使相望于道。盖立国之初,必得宿儒耆德长厚君子用之,规模乃能长久。贤者不必速仕
,好贤者不必骤谐,物色求之,久乃相值,所谓聚精会神,契合弥章。若伯牙操钟,逢门子弯乌号,有自然之感也。明太祖初基,不必尽用军
前幕僚,每下郡邑,急征贤士为守令。故治民之官,莫非端士。天下既定,此辈计其功阀,亦皆布列上位,处表率之任,为后来典型,而功效
绵延矣。最善者,停科举十余年,专以延访为务。故山砠水涯,翘车之招,先后累毂而至,虽进退不同,而其才足用,其志可则,要皆有益于
世。若尔时骤以科举奔走天下,不惟鸿飞冥冥,莫可羁致,展转数年,其人已老,虽安车驷马,征四皓于商山,而精力既竭,无可驱策矣。若
夫功名之士,无时无之,养育既久,然后立法收罗,何患无人?岂开国急务乎?且科举既设,即当立法防奸,故有糊名、易书、藩棘、露索诸
事。司贡举者皆先待以末世不肖之心而为法督察,非圣明求贤盛事也。明太祖开一科而即停之,以为得贤之道不尽在科举。迨十余年后,在野
耆耇求之已尽,人主经明行修、名实相称之指既已昭着四海、深入学者之心,父兄之教不令而习,子弟之职不谋而同,莫不出于笃宾深厚,光
明俊伟,内融外洽,识定气充,竞心忒志,销释殆尽,然后取其养育之士而才诸庶位,若榛楛之济济也。夫岂悬一制科之名为的,不问何如人
皆可祈中者乎?征聘贡举,要皆有公有私,然而征聘之法,私则有害,公则所收者莫非宿儒耆德、有识有守、知进知退之士,所益甚大。不若
贡举者,私之为害不待言,即矢公矢慎,要皆较量文字之业,与三德六行相去总远,以此权之,征聘为优。明太祖迟迟贡举,最为得法,近三
百年矣,人材往往闲出,士风不甚大坏,其所由来者善也。夫欲得贤士而委诸列侯郡守,此三代法也。欲有司所举皆贤,必非赏罚所能致。当
先以教化正其心志,使所欲有甚于赏,则不同乎世俗之欲;所恶有甚于罚,则不同乎世俗之恶。鲍宣言龚胜为司直郡国,皆慎选举,此必有不
赏而劝、不罚而毖者矣。若王鏊请设博学宏词科以救謏闻之陋,亦空言也。自有制科以来,清华之选何尝无人?核实求之足矣,何必更开一窦以长奔竞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