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
上天止此清淑之气,流行不息。人受之为德,仁义礼智,其条目也。天无杂气,人无恶德,故古先圣贤俯仰二仪,必合其德。天地之德见
乎其体,天圆而动,地方而静。动者道之权也,静者道之经也。天道无私,故可行权;地道受成,故宜守经。健行坎止,即经权之显然告人者
也。圣人之德,见乎仁智。智者万物不隔,天地之动体也;仁者私意不留,天地之静体也。处己以静,接物以动,刚柔以立本,变通以趋时,
则与天地之阖辟相似;默而感之,神而明之,则与天地之往来相似;有位施诸政治,无位明乎教化,则与天地之功用相似。此圣人之合天者也。天之心,无不欲其顺也;人之心,无不欲其利也。圣人求义理之中以施事物之际,使上下各安其分,万物各止其所,所成顺致利,和合天人
也。故言道德必本仁义礼智,言礼乐必本中和之德,言政治必审因革、必崇爱敬,言兵必尚仁,言刑必远申韩,是之谓明道也。人之体道,凡
属嗜欲之类皆当以天道制其淫放,凡属礼义之流,皆当以人事策其怠惰。天道人事,可以相辅,亦可以相制。圣贤则得其相辅之力,中人以下
则得其相制之力。圣贤嗜欲原薄,限以节制,则省克弥精,此相辅也。中人以下任性则流于淫放,服礼则易于怠惰,故必以天道节其嗜欲,以
人事策其懈怠,此相制也。矫情以从理,安理以复性,行思坐诵常若不及,临事往来常若有戒,亦所谓相制也。
立诚
道德之功,在乎立诚。诚身之事,不过仁义礼智而已。四德无欺,即至诚矣。即事即物,坚守四德而扩充行之,即无欺矣。天道者,诚之
最着者也。圣人之德,取足四端之中而天下之理充周有余,天之体也;圣人之行,取则四端之中而天下之事泛应无差,天之用也。人之所尊,
至天而极者,以其为德不欺而皆出于至善,又终古如是,有不爽之诚也。今有人焉,其德皆善,而又终身如是,则人而天矣。神之清明者,理
也;神之昏浊者,欲也。念之真实者,理也;念之虚假者,欲也。善恶者,理欲之谓也。世之学者徒知善之当为,而非出于至诚,则往往有物
以潜拒于其中;徒知恶之当去,而非出于至诚,则往往有故以默缓于其外。又以为人所不见,遂变其初念,以从不肖之心。又畏其不可对人,
而藏之愈深以掩不肖之迹,此学者所同病也。好学之士,屏人独处,清夜梦觉之间,莫非善恶两端较量不辍,事无大小,一旦当前,善则力行
,不善则速改,不刻励于众耳亲目之前,不懈弛于隐微幽独之际,然后物欲退听,所性常存,是以无偏倚、无昏浊、无系恋而足藏神明之用,
且能涵万物、包天地、统人伦而亦具万汇之体。体用兼备,则天人之际往往相符矣。其始学也,苦无进德之方,但日去疵类,自有进益。不能
进德,皆由不能去疵,亟欲求美名而张之也。嵇康阮籍喜谈名理,而穷理之功实疏,故不屑为寻常之行,亦不能入圣贤之室,恃其才气过人而
处乎末世,郁郁不得意,遂以遗世为高,并欲自遗其身。
不知一身可遗,天下不可遗也。有道者不惟不遗天下,亦不遗其身。谨持性所固有而培养之功与日俱增,自不乐为放达之行矣。盖人之为
学无限,败德之事皆从虚浮华美之念触类推荡而出,为之益熟则居之不疑,用之益工则箴之不痛。君子则不然,人之得失即己之成败也,人之
显见即己之隐微也。恐无以自观,故因人以及之。因人以观己,则修己之功不在人后矣。见善必取之,知善必与之。取之者,所以自广也;与
之者,所以深造也。盖天地有自然之德,君子体之,加以必然之功,所云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皆自勉以必至于是,而非任其本质也。其为心
也,时时悚惕,刻刻提撕。屏除嗜欲,使神明不昏;勤学好问,使见闻日益;揆度事理,使精义入神;乐近贤士,使观摩有助。仁民爱物,以
广其仁;敬小慎微,以进于道。常存古人,使心存而不驰;勇于行义,使气振而不惰。不摭华遗实,不有初鲜终。居以宽宏广大,行以敦厚笃
实,故有所企而日高,有所望而日就。不若参辰两星,各居莫所,终古不相近也。
第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