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秦娥
怒刀缺,黑沙漫漫天边月。
天边月,人闪似电,刀飞如雪。
峡江千里冷风烈,悲愤肠断气结,气难结,狂刀怒起,大地滴血。
以前,在渝东北部地区,不管是哪家死了人,都要请孝歌先生,这有钱的一唱就是十天半月的,搞起热闹,穷的也要唱上一晚,什么接亡,就是把新亡人接回来耍,送亡,就是要上山了,把新亡人要送起走。说得明白点,这是一定要办的手续,不搞就不得行。说是孝歌先生呢,是土了点,拿现在的话来说呢,就是说书艺人。
其实呢,他们也就是混口饭吃的,要养家糊口都嘛,他们的孝歌呢,有的是书上的,有的就是瞎编的,但是实打实地说,都是劝人为善,讲的多是因果报应什么的,拿到现在,依然还有一定的教育意义。
开始说书的时候,就往往用上这么一首并不工整的小词来开头。
要说这耍刀弄枪的,谈不上武林两个字,老百姓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感,说真的还有些看不起的,因为凡是耍刀的,玩枪的,都是些相貌凶恶的大汉,同时还莽不讲理,任意妄为。他们对人,对事,从来就没有什么正义,善恶,好坏的区分,我行我素。而在所谓正义的武林人士眼里,他们也就是喜欢耍点刀子,耍个枪枪,玩哈儿命的忘命之徒,没有什么侠客义士。这些耍刀弄枪的,一般都没有什么门派,不是什么帮会,他们不受教规门规的约束,不讲什么世俗礼仪。可是在四十八槽的深处,老百姓对这些人却有着非常复杂的感情,虽然,他们中有的就是土匪,流氓,棒老二。可也有为人正直,除暴安良的义气之辈。
所以说,人们一般都不去惹他们,对他们是敬而远之。
这些人的武功枪法,有的是师傅教的,可有的却是自学成才,他们的身上大多是伤痕累累,他们是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鲜血,用亲人的生命,用亲人的鲜血,换来的,那些经历和招数,是他们非人般苦练的结果。
在当时的四十八槽,只要是男子汉,就没有不会打拳的,没有不会玩刀的,没有不会耍枪的,你要是什么都不会玩,你就不能自保,那你又怎么去保护你的家人呢。那你就只有任人宰割,任人欺负的份了。那个时候,是没有什么公理可言的。
向勇勇,是一个刀客,也是一个枪手,他是那里的人们非常景仰和神往的一位豪客。
穷人,往往是在苦难和绝望的时候,都期盼他的出现。
但向勇勇却不是一般的枪手,他不会象正道中人那样,好打抱不平,也不象传说中的侠盗,专门劫富济贫,他的行为非常的怪异,悄悄的来,悄悄的去,这就是所谓的救难不救苦。但是他,出没在四十八槽,不但杀了一些绿林豪强,棒老二,也杀死了官府中的人,名门的武把子和袍哥组织中的当家人物,引起了当局的注意和追踪。
可是向勇勇到底是谁,这却是一个迷。但,不管怎么样,他在四十八槽杀了人,做了几件震动江湖两道的案子,这就是真的。
黑道,白道都要找他,都想要他的命而后快。
要说,当时的下江人都好认的,他们说话的口音不同,你要是觉得他有杀气,会武功,又是外地的口音,就可以说他是个下江人。可,这向勇勇不同,硬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有人就这样想,江湖上说,老人,出家人,残疾人和女子都不好惹,但凡这样的人,单身出来,没有斩龙刀,就不敢下东海的,那向勇勇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人物呢。
还是没有人知道。
当时,双溪峡可是个大码头,和太阳溪隔江相望,(这就是传说中的溪对溪,双溪峡),老百姓除了挑煤炭,就是打鱼,你还别说,那时,生意也特别地好做。张幺婶就在当道的地方开了个小店,专门卖点烟和酒什么的,方便街坊。这里也非常的热闹,人来人往的。
“幺婶,帮我称二两兰花烟”
“要得”,幺婶答应着。
“向二先生,你又要去打鱼哈,打条大的回来哦”
“要得,要得,拿为你的吉言哦”
“向二先生,你老还把孙子带起啊!”
“不是没有办法的嘛,就带到一起的”
这个向二先生,在这方圆十里,也是大名鼎鼎的人
哇哈,听说曾经有个亲房(就是同姓一族,离得又很近,估计在五福以外的那种。)家闹官司,眼看就没有指望的了,打输了要坐牢都嘛,明的是冤枉,却没有地方去申诉,有道是“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向二先生勇敢地站了出来,他说:“明明是冤枉,啷个都打不赢噻?”
“我就不信,遇不到个包文正”
那时候没有什么吃的,亲房家就只拿得出来十斤麻红苕,全都给了他,实在也是没有指望他能打赢,就是尽个人事个嘛。可是谁都想不到,好个向二先生,硬是厉害,十斤麻红苕,天天吃生红苕,去帮亲房家打官司,还真感动了当时的衙门里的判官,把这官司给打赢了。所以,他在这一方可是个受人尊敬的人物。
可惜的是,他有个儿子被抓去当了兵,现在也没有消息,媳妇难产,不幸归了天。
就剩下个小不点,取名勇儿,小名叫磨檛,怎么取这样个小名嘛,这实际也有个传说的,说是娃儿长得太乖,太聪明,命不长,阎王早早就要取他回去的,所以,就长不大。取些怪模怪样的小名,就是图个吉利,这勇儿是向家唯一的命脉,是向家唯一的希望。
这个磨檛还没有到读私塾的年纪,就天天和爷爷一起去江边打鱼,爷爷打鱼上了劲,也就管不到他,让他在沙滩上一个人玩,玩什么呢。
那时候裤子特别的大,叫什么幺二三的裤腰,磨檛就把裤脚用麻绳绑紧,装些沙子在里面,从沙滩的这一头跑到沙滩的那一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从不间断,小磨檛到读书的年纪的时候,他就可以把沙子装满裤子,再装满衣服,照常在沙滩上跑上十个八个来回。怕总要装个三,四百斤的吧。
小磨檛读书了,那天放学,他跑去江边,见爷爷一边打鱼,一边和一个认不到(素不相识)的人在说话,他就跑到一边,又练起了跑沙袋。都五,六年了,一天不练,就不舒服。(合了那句话,冬练三九不冷,夏练三伏不热)。
是啊,说起勇儿,他也真是命个苦,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他的老爸就当兵去了,到如今,也没有音信,而他的妈呢,在他出生的时候,又远走了西天,魂归了极乐。
没有爸也没有妈,是吃的包谷糊糊长大的,打小就和爷爷相依为命。吃够了苦头,也早早的懂事了,有道是穷人的娃儿早当家噻,向二先生只想让磨檛好生的读点书,可是又见他,跑沙袋,练就了一幅结实的身板,到底是读过古书的老人,上过两年半的旧学。过去就流传这样的古话,‘读了增广会说话,读了旧学知天下’,那可是一点都不得假,这向二先生就不是个老古懂,想尽了办法,不只是要磨檛,吃好点,玩好点,送他去读书,还照书上写的,教他无师自通,有空就练那个什么,鹞子翻叉,空心倒踢,一字拜寿,磨檛还数年苦功,练了一手绝活,那就是弹弓,他可不是,石子一发一发的射,他能把三颗石子,朝三个不同的方向,三个不同的瞄准点,发射,也是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那么多的名字,不取,取个什么磨檛这样的小名,这也是有道理的,说是他的命硬,怕不好带,到底还是老人家伤心,‘磨檛杵路,出大拐’都嘛。那和磨檛爷爷说话的老人转过身来,就看见磨檛,跑了第十圈回来,解开麻绳,空了衣服和裤子里的沙,脸不慌,心不跳的,又练他那个鹞子翻叉,摆一字什么的,看得那个老家伙眼睛都直了,是啊,身手矫健,又眉目清秀,是个练武的料子,就问了:“老哥哥,你的这孙子是哪个教的哦?”
向二先生笑了“没有师傅啊,他打小和我一起打鱼,没得事干,各人练来耍的个”
老家伙便道:“那老哥哥要是愿意,让他拜我为师,要得不?”
“拜你为师,当叫化子啊?您好扯哦!”
“这么好的娃儿,跟我当叫化子,可惜了”
“那干什么啊?”
“我教他学点本事噻,老哥哥,二回,你还要享他的福哦!”
“真的啊,要得,要得!”
“那我喊他过来哈?”
“要得嘛!”
“磨檛,快过来”,“爷爷,做啥子嘛?”“快跪下,拜见师傅”,磨檛倒是很听话,就跪下了,“师傅”。
“哈哈哈”,那衣服破烂的老家伙大笑,“娃儿,起来,今天晚上起每天晚上,不管是刮风下雨,打冬下雪,你都要准时哈,我在洞门前等你哦!”
“师傅,我一定”其实他年纪小,还不是很懂事,根本不知道要拜个师傅学什么东西,但是看爷爷那么认真严肃,他也没敢多问。
说起这老叫化子,也是个江湖有名的传奇人物,在这双溪峡,太阳溪一带,谁要是有个腰酸背痛,风湿捞伤什么的都去找他,早就听说他是个下江人,有一身好武功,为人也是正直义气,当地的老百姓,都喊他佘老七,不晓得是哪的人,那时候,说什么是下江人,都不象现在,下江人在晚清时都有了的,大多都是有本事的奇人,能遇到,也是磨檛的缘分。(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官府和江湖都大肆追杀下江人,所以,他们几乎都是隐姓埋名)。
于是白天,磨檛就到一个姓屈的老夫子哪里去读私塾,晚上他就去七公公哪里习武了,偏偏自古以来,习武的人就瞧不起读书的文人,妈的,杀鸡都怕,你哪还敢杀人噻。
由于他家贫,读书一年,只交一升米的学费,老叫化子教他,却是免费的。
这姓佘的老家伙,住在一个岩洞里,确实还宽畅,那岩洞有个好听的名字,比磨檛要好听得多,叫“银钱洞”,一年四季水长流,十二个月都是瀑布,简直帅呆了。同时,也是“佘”住的地方,要是现在,开发出来,是个有名的景点,起码比现在的,青龙瀑布要有名得多。
可惜,生不缝时,遭“一条蛇儿”给埋没了。';
第1章 银钱古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