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自壬戌七月应淡水族人之招,买舟东渡,拟便道南下访友;时彰化贼氛正炽,路梗不通,适家雪村方伯奉檄办团,相晤于艋津旅次,一见如故,遂邀余寓其竹堑里第之潜园别业。未几,平贼凯旋,属余为典笔札;暇辄相从论诗,荏苒者四载于兹矣。中间薄游郡垣,往复者再,所过之城郭、川原昔日被兵之处,旧垒遗墟,萧条在目,慨然者久之。辄与其贤士大夫、田间野老纵谈当日兵燹流离之故,因即见闻所可及者随笔劄记。近又博采旁搜,实事求是,得戴逆所以倡乱者,原委犁然矣。于是仿赵云松先生武功纪盛及杨氏三藩纪事、魏氏圣武记之例,分类编次,附以论断,成上下二卷,题曰东瀛纪事,亦欲诛乱贼于既死、存义烈于不刊,俾他日征文考献者有所参考也。余不敏,窃附草创讨论之义,海内博雅君子,幸惠教之,则不啻百朋之锡矣。岁次庚午嘉平,鹭江林豪。
余友林卓人孝廉,鹭门绩学士也。尝薄游台阳,值戴逆甫平,因综其见闻,成东瀛纪事二卷,而属余为序。余三复卒业,见其兼综条贯,体裁虽本之谷氏应泰,而是非褒贬实不缪于紫阳大旨,斯诚有关风教之书也。林君之言曰:「凡载记之文,宜实事求是,无偏无饰。是以野叟之传闻,质于当轴之封事;老兵之偶语,确于大帅之文移。某尝往复郡垣,辄与田夫、老卒纵谈兵燹乱离之故,随手劄记,得数百楮;比归,发箧编次,以成此书,盖易稿者屡矣」。林君用心之勤如此,宜其体大思精,有条不紊,足以信今而传后无疑也。独念余自少饥驱海上,代人作嫁,风尘碌碌,笔砚久荒,而君不以余为门外俗生,而以文字雅相知爱,知其蕴蓄者深矣,区区海外一书云乎哉。同治五年岁次丙寅中秋夕,石门愚弟吴希潜拜手谨撰于竹城官廨之可谈风月书斋。
东瀛纪事例言
一、是编虽仿瓯北赵氏武功纪盛、默深魏氏圣武记诸书,其源实本于谷氏纪事本末;故于篇末论断,仿其成例,亦间用骈体。自愧不文,语多径直,要必明顺逆、存是非,示法戒之义云。
一、鹿洲蓝氏纪朱逆事、富春周氏纪张丙事,皆以长编综贯颠末;愚恐无此笔力也。且载逆踞城久,党羽甚众,调兵十余起,头绪尤繁。况同一时也,而鹿港、淡水、嘉义分头攻战,吴帅、曾镇、张守同时用兵。林镇进军之时,正林方伯拒战之候。大甲被围者四,嘉义围攻者三。似难一气贯穿,故必分类编次,始有条不紊也。至如大甲城守列于北路防剿篇后,以便参考。已见者则不复详,庶免复沓之病。
一、编辑时尝采录奏摺以备查核,然引用卒少也;盖海外封章,似难尽据为典要。如陈弄、洪欉已伏刑诛,必加以伪王之名,转觉无谓。又如贵介挂名勳籍,学习应酬,得巴图鲁名号;赀郎例贡,安坐家中,而得保训导者五、六人,殊堪从略耳。
一、编中所列各官,皆直书衔名;本载记之体,虽显宦贵人不敢稍异,恐自乱其例也。若篇末论断,系发明己意;丛谈琐记,或取为谈资,皆与正文有别。至于表扬名节,又安得不传其名哉?
一、恽氏大云山房书例,谓名儒、高士始有别号、道号,其他不当有号。兹编间有注其里居、别字者,姑从省文之例,不暇详其为字、为号也。
一、编中表扬忠节,不遗余力。至荐绅被胁者,或从阙略,或纪其事而略其名,以合于恶恶从短之义。
一、凡正文不能备载者,悉入于丛谈中。
一、丛谈分上、下二编;下编多摭拾掌故,而与戴逆一案无涉者。盖制度规为,今昔之情形不同,似宜因时变通,有裨治理,故略加论列,附于后以备观览云尔。
第1章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