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妖氛之迅扫,致丑虏之归来。喜溢臣民,欢腾遐迩。臣终切惟间者,北征匈奴,西开三十六国,以毡裘之遗孽,亡国之贱俘,负天地生全之恩,怀虎狼贪残之性。百姓频年服役,转输烦费。愁困之民,足以感动天地。且胡虏之心,未有倾志属国。
少有未至,疾害妬生。杀戮我姓,使寇窃我边陲。上违逆于天地,下阻遏于声教。惟陛下留。念省察,除残去害,爰兴问罪之师。按节临戎,实总天师之寄。将佐效忠而志力,士卒鼓勇以争先。军威远震于虏廷,义气横行于瀚海。兵有不战之胜,敌无枭首之虞。其匈奴出,即诣国门纳款输诚,革心向化。其余军民人等,咸加抚谕,各遂生全,同沾化育之恩,永绝腥膻之秽。是皆皇帝陛下之谋运,于宥在睿,知发乎先机。故能豫制于万全,是以功成于莫测。臣等仰遵成算,祗奉天威,获殚犬马之驱驰,少尽涓埃之报答。万方胥庆,睹日月之光华。率土归心,乐乾坤之覆载。臣兵部尚书杨终,顿首诚惶百拜,谨奉表上闻。
帝览表毕,下示公卿议论。第五伦、牛融、鲍显因共议入殿,奏曰:“孝子之心,无改父道。征伐匈奴,屯戌西域,先皇所建,不宜回异。”帝闻言,沉吟未决。杨终复上奏曰:“奏筑长城,攻役繁兴。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弃珠崖之郡,光武绝西域之国,不以介鳞易我衣裳。”
帝从之。言未讫,忽一臣趋殿奏曰:“安夷县吏略妻勒姐,原卑南种羌之妇。吏为其夫所杀,安夷吏长宗延追之出寨。种人见恐罪诛,遂共谋暗杀宗延。而与勒姐及吾良二种相结为寇,扰掠边疆。乞陛下传旨,发兵御敌。”帝闻奏,下诏,着陇西太守孙纯出兵讨征。使者领旨,急往陇西而去。
却说纯正在厅堂理事,忽人报曰:“朝廷遣使来至。”纯急罢公出接,邀人后堂礼坐。问曰:“使来何意?”使者具说所事。纯即发兵遣人往金城,令起兵应。自与从事李睦,引军五万,会于和罗谷口,列阵对敌。
卑南出马,大叫汉将搦战。李睦听言,披挂上马,飞出阵前。不与打话,二将交锋,共战二十合,不分胜败。孙纯策马冲阵混杀。征尘蔽日,金鼓连天。虏军大败,走伏践尸。卑与孙纯交马,战未十合,被纯奋砍一刀,削为两段。余虏遁走。
纯率众军赶上,大杀一阵,斩首三千级,获其辎重不胜其数。
纯遂收军,凯歌回府。后诗赞曰:
霆剑龙飞脱宝潭,将军扼腕虎耽耽。
指挥天地开经略,驱逐风云入笑谈。
的拟万全收塞虏,果然一敌斩卑南。
烟尘一扫腥膻荡,奏凯停鞭谩驻骖。
是日,孙纯回至陇西府内,大飨将士,赏劳诸军。将卑南首级令人传送京师。帝见大喜,即遣使持节拜纯为征虏将军,赐金二百余两。使者拜别上马陇西而去。
却说马皇太后,素爱躬履节俭,事从简约。时兄马廖为卫尉之职,见太后朴素,虑其美业难终,乃上疏于长乐宫,勤成德政。表曰:臣按:前世诏令,以百姓不足,于世尚奢靡。故元帝罢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乐府。然而侈费不患。至于衰乱者,百姓从行不从言也。
夫国政移风,必有其本。《传》曰:“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长安语》曰:“城中好高譬,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戏,有切事实。前下制度未几,后稍不行。虽或吏不奉法,良由以慢起京师。
今陛下躬服黡缦,以去华饰,素筒所安,发自圣性。此诚上合天心,下合民望,浩大之福,莫尚于此。陛下既已得之自然,犹宜加以勉勖,法大宗之隆德,戒成哀之不终。《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诫合斯事一竟,则四海诵德,声薰天地。神明可通,金石可勒,而况于人心乎?况于行令乎?愿置章坐侧,以当瞽人夜诵之音。臣卫尉马廖,诚惶顿首百拜,谨奉表上闻。
太后览表,深喜纳之。由是,朝廷大议国政,每使众臣询访于廖。
时鲁国鲁人孔僖,字仲和,与崔篆、孙骃为友,极相喜美。
一日,同游太学,讲习《春秋》,因读吴王夫差时事,僖废书叹曰:“若是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骃曰:“然。昔孝武皇帝始为天子,年方十八,崇信圣道,师则先王。五六年间,号胜文景及后恣肆,忘其前之为善。”值曰:“《书》、《传》如此多矣!”
时邻舍生梁郁在旁接曰:“如此,武帝亦是狗邪?”骃默然不对。郁怒恨之。阴上书首告骃、僖诽谤先帝,刺讥当世之事。帝怒,下诏令有司拿究。僖以吏捕方至,恐罪诛责,乃上书自讼。书曰:臣之愚意,以为尽育非谤者,谓实无此事,而加虚诬之也。
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恶,显在汉史。坦如日月,是诚为直说《书》、《传》实事,非虚谤之。夫帝者为善,则天下之善咸归焉;其不善,则天下之恶亦萃焉。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诛于人也。
且陛下即位以来,政教来过,而德泽有加,天下所见也。
臣等独何讥刺哉!假使所非实是,则固应悛改。傥其不当,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惟原人数深自为计,徒肆私忿,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死耳,顾天下之人,必回视易虑,以此事窥陛下心。自今已后,苟见不可之事,终莫复官者矣。
臣之所以不爱其死,犹敢与言者,诫为陛下深惜此大业。
陛下若不自惜,则臣何赖焉。齐桓公亲扬其先君之恶,以唱管仲,然后群臣得尽其心。今陛下乃欲以十世之武帝,远讳实事,岂不与桓公异哉!臣恐有司卒然见构,衔恨蒙枉,不得自叙,使后世论者擅以陛下有以方比,宁可复使子孙追掩之乎。臣孔僖谨诣阙廷,伏待重诛。
帝览书,遂赦其罪,乃封僖为兰台令吏。僖叩首谢恩而出。
却说中郎将窦宪,妹为皇后。宪恃宫闱之势,以贱直侵夺沁水公主园田。公主畏宪宠势大,不敢计较。后帝驾出,从其园过,帝指以问宪。宪隐意而对。发觉帝大怒,召宪切责曰:“深思前过,夺主园田时,何用忿!赵高指鹿为马,久念使人惊怖。昔永平中常令,阴党、阴博、邓叠三人,相纠纠,诸豪戚莫敢犯法者。而诏书切切,尤以舅氏田宅为言。今贵主尚见枉夺,何况小人哉!国家弃窦如孤雏腐鼠耳。”宪大震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乃得解,使以田还公主。虽不绳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二月,帝东巡狩,还鲁幸阙里,以太牢告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乐。大会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三人,命儒者讲《论语》。时孔僖因帝大会,乃自陈拜谢。帝曰:“今日之会,宁于卿宗有光荣乎?”值曰:臣闻明王圣主,莫不遵师贵道。今陛下亲屈万乘,辱临敝里,此乃崇礼先师,增辉圣道。
至于光荣,非敢所承。”帝大笑,曰:“非圣者子孙,焉有斯言乎?”遂升僖为郎中,赐褒成侯。再赐孔氏男女钱帛,令僖还京师,东观校书。僖叩首谢恩,即随车驾还宫。
却说刘粱尝作《破群论》,时之览者,以为仲尼作《春秋》,乱臣知惧。今此论之,俗士岂不愧心。其文不存,乃作《辨和同之论》一篇,以着于世。论曰:天事有违而得道,有顺而失义,有动而为害,有恶而为美。
其故何乎?盖明智之所得,暗伪之所失也。是以君子之于事也,无适无莫,必考之以义焉。得由和兴,失由同起。以可济否谓之和,好恶不殊谓之同。
《春秋传》曰:“和如羹焉,酸苦以剂其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同如水焉,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是以君子之行,周而不比,和而不同,以救过为正,以匡恶为忠。”《经》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则上下和睦能相亲也。”
昔楚恭王有疾,召其大夫曰:“不谷不德,少主社稷。”
失先君之绪,覆楚国之师,不谷之罪也。若以宗庙之灵,得保首领以殁,惟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从先君于祖庙者,请为灵若厉。大夫许诸,及其卒也,子囊曰:“不然。夫事君者从其善,不从其过。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有南海,训及诸夏,其宠大矣。有是宠也,而知其过,可不谓恭乎?”大夫从之,此违而得道者也。及灵王骄淫,暴虐无度。羊尹田亥从王之欲,以殡于乾溪,殉二女。此顺而失义者也。
郡陵之役,晋、楚对战。阳谷献酒,子反以毙。此爱而喜之者也。臧武仲曰:“孟孙之恶我药石也,季孙之爱我美疢也。”疢毒滋厚,石犹生我。此恶而为美者也。孔于曰:“智之难也,有臧武仲之智,而不容于鲁国。”亦有由也,作而不顺,施而不恕矣。盖善其知义,讥其违道也。
夫知而违之伪也,不知而失之暗也。暗与伪,其患一也。
第61章贤臣避世劝耕织 烈女承恩继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