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孔子鲸瞧瞧纸牌上并没破绽,倒有些不好意思,便老着脸儿,假痴假呆的道了声“搂搂”,沉鱼不禁暗好笑起来,也就答道:“孔先生你认了过便罢,否则定要赶你出局呢。”徐鹏飞喝赞道:“好爽快,好爽快。子翁啊,你别再做曲辫子了。”
沉鱼道:“徐先生,闲话少讲,挨你做头咧。”徐鹏飞道:“算数。”自此他们一辈子师生,周聚休憩室,兴浓浓的玩了终夜。输的输,赢的赢,得意的得意,失意的失意。莺娘手气也好,财运也高,累累小皮夹,钞票洋钱,几无位置处。沉鱼也小有利市,喜溢眉梢,最苦的便是一孔一方,金钱主义,本要让他最着意,当场极天极地,总打算极得着些微的,料勿到一双倒运手,早为财神菩萨所厌弃,仅阅四小时间,把三个月苦心得来的薪水,弄得精光打滑一文不留,直到东方大白了,孔子鲸知败中取胜,希望已绝,未免顿足大恸,迳把身上空空如也的搭膊解了下来,连声长叹,手簌簌乱颤不停。方士鲲虽较觉镇静些,然损失了命根子的钱,也急得颜色灰败,身子早木了半边。两两相对,正所谓愁人说给愁人道了。徐鹏飞瞧见他们那付神情,煞是可怜,因劝慰孔方道:“子翁,你们别疯疯傻傻,焦急出病来呢。等来宵重整旗鼓,恢复种种已失的利益,也易为反掌的。”子鲸道:“事已至此,只好生姜汤自暖肚子。”话毕,一哄而散。
莺娘、沉鱼自然欢喜不尽的归向寝所去了,当夜无话,到明朝来,早上十点钟,沉鱼香梦正浓,全校学生却多半惊得慌慌张张,雪雁姑娘和着红鹦啊、秃鸾啊、素蝶啊,一群儿姊姊妹妹拥到沉鱼卧室外,把室门撼了几撼,原旧动多勿动,雪雁忙起小拳头,咯咯咯敲了百来下,沉鱼困梦头里,方迷迷的说着一倍两倍、红方黑方一场吐的温大梦,渐渐被敲门声惊唤醒了,便诧问道:“那个妖娆娘,来缠扰欠翁清梦么?”雪雁隔门答道:“亏你不忧不急,还自卖弄嘴唇皮,想占人家的便宜呢。”说着,门外众口喧哗,似军中呐喊一般,沉鱼急推起被囊道:“雁妹子,有那样大不了事啊?”雪雁道:“别多问,你速开呢。”沉鱼道:“敢是邻近火警么?”雪雁道:“真火虽然没有,假火却烧到屁股头了。”沉鱼道:“休寻开心呢。”雪雁道:“孙子来寻你开心。”沉鱼道:“来了来了。”便穿好衣,落下牀帐,将内外衣衫的钮扣先钮牢了,然后拖了双簇崭全新的缎子鞋儿,方嘻咯一响,除下门闩,鹦雁齐入室来,惊颜未定,沉鱼道:“究竟何事啊?小娘子家便只般的吓不起么?”雪雁口呐呐道:“昨夕顷已发觉,校长绝早驾临,竟把咱们自由幸福剥夺得干干净净,姊姊你想可恐不可恐呢?”沉鱼道:“这倒奇怪,咱们的秘密,校长怎生知觉?”雪雁道:“自有人儿通信的。”沉鱼道:“可不是北党里的那一个快嘴丫头前去通个信么?”雪雁道:“我起初也疑是北党,如今调查确实,才晓得反对咱们的乃是监学李老婆,便那校长出名的告白条儿也是他一人手笔咧。”沉鱼听了监学老婆五字,便暗自沉吟,思想我昨夜跑过临学室,心忒忒的万分谨慎,别是他已瞧见么?随又问道:“雁妹子,他告白上怎样写法呢?”雪雁道:“记不全咧,总而言之都似规若讽,注重在男女的防范。”沉鱼道:“喔唷唷,可恶可恶,那告白现在何处啊?”雪雁道:“便贴在大讲堂,姊姊看了,怕就愤火中炽,随即要撕灭了他才快心咧。”
沉鱼道:“撕他也无益,不过瞧明白了,方能对病发药,会议个抵制校长的法儿。”说着一条化龙鱼带领着鹦儿、雁儿、鸾儿、蝶儿,许多鸟部中的闺门健将,飞步往大讲堂,气汹汹先作起风潮的预备,红鹦道:“沉鱼姊,黑字红圈的告白,你见得么?”雪雁道:“哼哼哼,竟是张六言韵示了,亏他不自羞,小小校长却仿效那地方官吏,对于民体制么?”红鹦道:“哈哈哈,果然果然,劳动李监学倒极意经营,一句句还押他韵咧。”
沉鱼道:“妹子们,且慢批评,替我响些儿读一遍看。”雪雁道:“阿鹦,这差儿你当了罢。”红鹦道:“遵命。”说着,迳提起了尖绝俏绝的喉咙,面壁念道:
男女授受不亲,师生更关名分。
李下瓜田可畏,旁人横肆讥评。
毋谓朝夕相见,仿佛姊妹弟昆。
嫌疑究须引避,休得浪说感情。
毕竟阃内阃外,均当有礼有文。
此后除了上课,交接另订章程。
不论何时何地,勿容团聚谈心。
种种樗薄玩具,付之一炬也应。
研究各科学问,方是正当竞争。
凡属在校诸君,祈各努力爱名。
幸恕愚言狂直,谛听谛听谛听。校长特白
第8章驳告白主席宣理由 代签名先生显本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