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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论勾股谑词成创解 叫出局美女胜奇男1

都说王一鹃和沈三凤,晚餐以后,忽想起明儿上午,便须考试算学,就慌也似的各把代数几何,几个难问题,演习了大半夜,许多法术原理,都融会贯通,了然胸次,方肯安安逸逸熄灭了灯,学海棠春睡咧。
一宿无话,到明天绝早起身,梳洗完毕,略吃了碗半把的稀饭,一鹃三凤大家,拿着算学用的绘图器具,和石笔、铅笔、墨笔等,赶紧往课堂上,坐候题目发表。等了长久长久仍未见有第三人来,左右无事,便转入课堂隔壁的仪器室逛逛,推进室门骇睹理化手工各种重价器械,沾满尘锈,好像没人照管的样儿。一鹃叹口气道:“天物暴殄,好可惜啊。”三凤道:“咳,妹子,别怪他们暴殄,咱们学生,也可以收拾收拾的。”说着,三凤猛抬头,蓦瞧着正中悬有一副对联,便惊异道:“啊,鹃妹,天下竟有这样好笔仗么?”一鹃听了他“好笔仗”三字,顿触所好,也忙忙的举起美人头,直向前方,定睛细视,只见两条白染黑字,新制成的十二言长联,那右首一联是:
时势造英雄,维多利经纶盖世。
左首一联是:
文明开女界,马季长丝竹后堂。
下边落款,为吴芝锳书。一鹃大笑道:“到底吴夫人的笔墨,异样精神咧。”三凤道:“你瞧书法也工,语句也妙,当今女才子,其实名下无虚。咱们后生,千万世也学不到他呢。”
一鹃道:“只般的写作俱佳,恐就讲堂外张殿撰的楹联,还逊他一筹啊。”三凤道:“虽未必压倒状元公,然彼此相较,大概在伯仲间了。”
看官们啊,原来通州张季直先生,也有些墨宝在里头,他的笔下本来较吴夫人为更胜,只因那副楹联,是他老手不经意之作,故而不见得十分超绝,他上下联句是:
廿纪维新亚欧合冶,
一堂讲学巾帼扬华。
语中也含有赞扬属望的意思,和吴夫人宗旨相同。鹃凤两姊妹,正在评优论劣,叹服吴夫人,忽一阵子的铃响,随着晓风习习,吹入耳膜。三凤道:“妹子,快走,这是考课的上堂铃了。”一鹃道:“三姊,你瞧时计上已鸣九下咧,倘钱先生不做好事,再出那复杂繁难的算题,恐饭前就完不了卷,保险会之行,将成虚话呢。”三凤道:“只消笔底加速,三个钟头总可完事了。”说着,鹃先凤后,复转身向课堂来。可巧正教习钱剑虹、副教习朱鹤仙女士,方手拿着学生分数簿,不慌不忙,同向师位的大理石紫檀圈椅中坐定,和说书先生的雌雄党一毫无异。鹃凤各上前一步,对正教习欠身施礼,钱剑虹本是个倨傲非常的人,两眼位置,如同移在头顶心里,一众女学生,他总目为不识一丁,未免瞧不大起。单只王一鹃、沈三凤,鸡群鹤立,是他最得意的得意门生,故而特别青眼,居然拱拱手,还个礼儿。又翻开分数簿,在鹃凤芳名下,各画个到字。这时候南北两党分坐东西,大家目灼灼的,静待教员的命题。钱剑虹就取了粉笔,往黑版上写满了一版,王一鹃等七个头班生,各各将题儿抄了下来,便渺虑沉思的想准了算法,贴说绘图,又详又简,万非南党中的粗浅笔算,不能望其项背。那课堂西半边的二三四班生,却坐得歪歪斜斜,数十道俏眼光,都瞧定那一行行的题字,手内石笔,半动也勿能动得。最可怜的便是朱喜鸾与秦素蝶,十个亚刺伯字,勉强识全,平日所习的,至多不过三位头加法,今番的问题,都弄成了连连牵牵,着不清的许多算码,也不知他是加是减是乘是除,内中还中西相间,夹杂个一画一竖的十字形,想来想去,实在弄不出其中元妙,欲思质问同学,怕违犯了考课的规则,欲请示教习,又怕朱鹤仙不肯用情,空惹他抢白几句,若不一问明,势必缴白卷,越加难以为情。私念横也不好,竖也不好,自悔不曾学了莺娘,托病请假,倒未始非藏拙之道,为今这般丑,难免要一献于众人前了。喜鸾、素蝶方在计无所出,眉头上满布皱纹,恰值朱教习、鹤仙与喜鸾做个面对面。瞧着他怔怔出神,浑似石美人模样,也便猜到他的心下事了,因笑问道:“喜鸾妹啊,别是这种便易题目,你还不会做么?”喜鸾道:“做是会做的,不过有点点疑义罢了。”鹤仙道:“有什么疑义,尽可说与我听。”
喜鸾道:“就是那(与)字底下的(十)字,西式算码里,似乎用不着这劳什子的。朱先生啊,莫非你的笔误么?”鹤仙道:“嗳,岂有此理,这分明代表加字的记号呀,你们初学加法,怎说这加法的主脑字,已不在心了。”喜鸾道:“嗄嗄嗄,原也是个号儿,我半天的搜索枯肠,那里想得到呢。”说着,色豫神暇,且瞧且写,就瞧加法,先从心窝潭里布算一番,起好了腹稿;然后用石版石笔,演了个未定草式,又琢磨了几次,才周规折矩的誊正了,将卷缴讫。那时喜鸾胸前一块石方算堕落,便管好笔儿,慢吞吞从课堂西边兜过东来,瞧瞧同学诸姊妹,都是逗角钩心,默默推算。瞧到头等生沈三凤的桌子上,蓦见他横七竖八正画成个三角形儿,不禁掩口笑道:“三阿姊,你可不是考图画么?”三凤道:“喜鸾姊,这并非图画,也属于算术的一种呀。”喜鸾道:“是那一种算术,我却见所未见。”
三凤道:“这叫做勾股法。”喜鸾道:“怎样叫勾股呢?”三凤道:“勾稽之勾,股份之股,乃是开方学中的一部分。”喜鸾微哂道:“嗄,原来是粉颈轻勾之勾,双股交叠之股,这春色暗藏的佳名儿,果然非常风致咧。”三凤道:“呀啐,亏你女孩儿家,下得出这两句注脚。”喜鸾道:“就字论字,也算不了我解差的。”旁边王一鹃笑道:“好解得确,好解得确,若非你天字号里的聪敏人,怎能想得到这新鲜创解呢。”说着,三凤握了笔,垂了头,似羞若愠,面盘上疑映带着几点晚霞,喜鸾又在旁看道:“哈哈哈,那图上边甲乙丙三个,是否长于勾股的美少年么?”三凤听了,休想能接他下言,只索不去理会他便了。
看官们,难道他们当着先生的面,敢于这样虐谑么?都只为喜鸾平日很喜欢寻开心的,又经了前二月里的风潮,三大自由,已得校长的允许,诙谐谈笑,一发是奉旨奉宪,亦后谁来管得,所以喜鸾姑娘,把勾股两字的滋味,细细咀嚼,竟似旁若无人个样儿。此刻钱教习剑虹被他一席勾股话,闹得怒容满脸,浓浓的竖了肩儿,圆圆的睁了眼儿,嗔视喜鸾,瞧个不休。俗谚说的眼睛里放出火来,正是钱剑虹当日形状。喜鸾也见钱教习这副神气,便见机不再多噜苏了,正要收柬纸笔,想退出课堂外来,不料副教习朱鹤仙又叫住他道:“喜鸾,你来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