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醉茶志怪(四)>第13章
剃发匠
王某者,昔充营卒,曾从军江浙。后流落津门,为人剃发,与同寓三人俱患疫不起。见病者口鼻出血即毙,心知其异。觉己鼻口中血似欲滥,强忍而抑之。未几,神昏瞆,见二役持签提锁,势甚猛厉,将欲加之锁。一役曰:“姑待姑待,彼阳光尚旺,俟其血出,勾之不迟。”王闻之,心益惴惴。未几,胸如油沸,热不能遏,遂哇之,血出,顿清爽,觉魂一缕如烟,自顶上出。回顾二役,不知所往。乃出门信步行,飘飘然身轻如叶。欻至一处,道旁大席棚高于楼阁,棚中人来往纷杂甚伙。窥探间,二役忽至,猝以锁系其项,曰:“随我见官去。”王急与争。二人强曳之棚内,见北面有暖阁,捽之使跪,云:“听大人吩咐。”王仰视,见黑烟笼罩,暗不辨物。阁上责之曰:“尔何敢抗违公差,逗留不至?”王云:“小人非敢抵差,只因有未了之公事,是以迟迟。”问何事不了,曰:“方今中外交涉,难保必无事端,将为朝廷效死命耳。千把之职虽微,尽忠则一。但此热念不自能已,倘假数年,小人之愿也。如其数尽,又何敢违?”神默然,命左右稽其册,果以军功曾授千总不诬。神嘉其忠,赐寿一纪,遣之还。霍然遂苏。光绪庚寅三月事。今其人尚存。
醉茶子曰:听其谲词,遽增其寿,神几近悠悠矣。虽然,言为心声,侃侃之论,竟出于剃发者之口,以是知无是心者无是言也。善则必赏,所以劝恶,神岂妄哉!
蜈蚣
邑西南村郊外有大蜈蚣,长约五尺余,宽半尺,出没不测。夜则有光如炬,照灼数步。村人患之,集众持梃冥搜,得于草莽中,盘伏如带。众击以梃,夭矫难制,众惧奔避。有二健夫奋力乱击始毙,归觉肢体麻术。视其二人之臂,均黑肿如墨。盖物最毒,虽未着手,而从梃递及。是知怪物不可以力敌也。
疟童
苏州李氏妇,寄寓于津,患疟疾。昏乱中见一物如猫,跃登其榻。细视乃一小童子,绿衣红裤朱履,头绾双髻。向之笑,辄寒热交作,至昏昏睡去,则不知何作矣。如是数夕,悟其为疟鬼,欲驱之,而无术也。一夕,甫登床,作退缩状。妇返顾,见窗上有剖瓜刀一柄,因思必其所畏。次日以刀置枕畔,果不敢近。妇取以掷之,物吱吱嗥叫而遁。自是病愈。
草偶
邑梁氏,营造墓田极奢侈,旁建房舍亦宏壮。是村有富户某姓,秋获积粟盈仓,往往亏歉。怪而察之,殊无盗迹。疑仆,诮责之。仆冤甚,夜伺之。见二巨人头大如釜,身高丈余,月光下金铠辉煌,手持画戟,越垣过,直至仓房。门自启,鞠躬入,俯掬菽麦,饱饫而去。仆遥尾之,入梁氏殡宫,遂不见。次早白诸主人,乃集多人共往搜之,有送葬刍灵,方弼、方相二草偶,酷似所见。破其腹,得菽麦数十斛。火之,怪遂绝。
缸怪
邑西关内民家有投缸毙者,时见怪异。一夕月明,院内有声如碌碡。转视之,一巨瓮中有人倒矗,竖其双足,旋转不休,犬吠随之。人见者辄病。其宅几易数主,居皆不安。有夏姓者寓是宅,拆房重修,于大门楼粱间得一术匣,中盛小泥缸长寸许,一小泥人倒竖其中,宛如昔之所见。方悟工师之妖术,致使居者遭凶祸焉。
醉茶子曰:世所患之邪祟,大抵皆类此,不必真鬼魅也。顾工师镇魇之术,致使人投缸而毙,则邪术亦可畏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