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
秋天的阳光特别温暖,也特别的珍贵。风小小坐在河岸边的一块大岩石上,入神地想着些什么。风灌满了她的红衣,将她的衣裳吹着猎猎作响。
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她便已坐在这里了,风一阵又一阵地吹着,她也不觉得冷,只是愣愣地坐在这里,呆望着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
不久前她葬了长秋,之后又葬了她的父亲风驰,而现在,她又该做些什么呢?又或者什么都不必做?
过了正午后,红日西沉,又是一天的黄昏。
“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不冷吗?”这浑厚的男声忽然从她的后面传来。
她惊讶地回头,看见一张带着长长的刀疤的脸,她问:“江淮?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人呢?”
江淮站在她的后面,双手抱着胸前,长长的黑色披风在他的身后翻飞着,他看着风小小转过来的脸,叹道:“‘影’已消失了,你今后有何打算?”
风小小看着他的眼睛,不答反问:“你呢?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斩草除根?”
江淮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是来斩草除根的,为何那天我不除了你?”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风小小立刻追问。
“我……”江淮忽然说不出话来,脸色涨得有些发红。
风小小见他这般窘样,忽地想起了长秋死前似乎说过江淮喜欢自己。于是她注视着江淮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江淮一怔,没有料到风小小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他松开抱在胸前的手,感觉到她的目光紧紧落在自己脸上,他心里动了动,想了片刻,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上次冰凌前辈要杀你时,我才发现,我不想让你死。”
风小小微愣,脑海里又闪过多年前那个画面,她问长秋为什么要救自己,长秋的回答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让你死。”
不想让自己死并不是代表爱。风小小苦笑。
她背过去看轮鲜艳的夕阳,悠悠地对身后的江淮说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风从河面吹来,吹起她的长发和红衣飞舞。
江淮看着她的有些凄凉的背影,竟有些看痴了,直到风小小再次淡淡地说了一声:“你走吧。”
江淮缓过神来,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了看她的那迷离的背影,想了想,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风小小听见了他走远的脚步声,但她没有回头去看江淮,只是痴痴地望着那艳丽的夕阳,想着那年长秋背着她走在河岸上的事情。
夕阳如血,远远地挂在天边,染红了那片云彩。河水悠悠地淌着,映着那片夕阳,就如风小小那被风吹动的红色衣襟。
江淮已走得很远了。
风小小仍然看着夕阳,脸上忽然浮出一丝温馨的微笑。
她走从岩石上小心翼翼地走了下来,款款朝着那水里的红色夕阳影里走去,走到了河边,踏入了河水里,河水冰凉刺骨,她却浑然未觉般,继续朝前走着,目光依然落在河水中央的夕阳倒影上。河水漫过了她的脚踝,漫过了她的膝盖,漫过了她的腰身,她没有停,慢慢地走在水里,走向那片虚幻的夕阳,最后她的红衣完全融在了水里的夕阳影里,美丽而迷离。
……
落霞村,暮色已深。
冰焰花随风摆动着,红得凄厉、耀眼,如刚刚升起的太阳。
一个穿着粉红衣裳的绝代佳人从院子外奔了进来,瞧见了这片冰焰花,美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叹、欣喜。
她冲入了院子,冲到了这片花前,注视着这些花,忍不住惊叹道:“真的是冰焰!”
“不过是花而已,有什么稀奇!”这冷淡地声音忽然从院子外飘了进来,然后一道白色的身影如惊鸿般翩翩而来,停在了粉衣女子的身边。
“小凌,这你就不知道了,这种花叫冰焰,传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因为它的花开放时像一团冰封住的火焰,所以才叫冰焰。”粉衣女子兴高采烈地说着,连眉梢都透得笑意。
冰凌似有了兴趣,也凑了过来,看着红艳艳的花,喃喃道:“冰焰?最美丽的花?”
雅茗点了点头,冰凌忍不住想伸手去摘一朵下来,雅茗急忙捉住冰凌伸过去的手,不满地说道:“你真是的,这花这样珍贵,你竟忍心去摘?”
冰凌缩回自己的手,道:“这不是有这么多吗?哪里珍贵了,我看你啊。太花痴了!”
雅茗嘿嘿一笑,得意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世上只道这冰焰花珍贵之极,因为即使有了冰焰花的种子也极少有人能将它种出来。”
冰凌满不在乎地道:“你以为世上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花痴草痴。”
雅茗敲了一下冰凌的头,嘟囔着:“小凌!花和草在我们云族可是非常神圣的,况且我们家可是云族对各类花草研究得最出色的一家,和我在一起你应该觉得幸福,哪像你,只知道舞刀弄剑的,一点儿情趣也没有,你瞧瞧你那什么清风剑宇文浩,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跟你走吗?”
冰凌脸色微变,淡淡道:“那是他的事,我怎么知道!”
雅茗道:“那是因为宇文浩不懂得欣赏花草,不懂得修养性情!你若给他一包冰焰花的种子,他一定种不出来!”
冰凌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欣赏花草,不懂得修养性情,你怎么知道他种不出来?”
雅茗说得理所当然:“这还用说吗?当初你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他若会欣赏花草,定会教你,你瞧瞧你,一来就要摘花,真是个粗人。至于为冰焰花嘛,世上除了我外,没有几个人种得出来。”
冰凌叹了口气,她只会动剑,不会说理,不过她还是很好奇,问:“这冰焰花怎么种?你教教我?”
雅茗神秘地瞧向冰凌,道:“你真想知道?你应该也种不出来,要将这花种出来,至少要两个人。如果宇文浩帮你的话,再在我的指导下。或许可以种出来。”
冰凌好奇地看着她,忍不住问道:“怎么说?”
雅茗道:“这花叫冰焰花,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情花。将它的种子种下去后,如果只用水来浇灌,它永远都长不出来的。”
冰凌道:“哦?那要用什么?难道是用茅坑里那什么的?”
雅茗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继续解释道:“还要用两种东西,一种是泪,一种是血。我祖母告诉我,要使这花开放,必然要一对真心相爱的人的泪与血。”
说到这里,她用指着这些花,对冰凌说:“你瞧瞧,这花像不像是血上蒙了一层泪?”
冰凌听她如此说,也好奇地瞧了瞧,这花外面一层透明如冰的东西果然像一层泪,而里面的红花的确红得像血。看到这里,她也忍不住感叹起来,望了望这有些荒败的院子,道:“看来此间的主人定是历经多劫,才会以血与泪来浇灌冰焰花。”
雅茗点点头,认同道:“是的。我已打听过了,这里本是一对年轻夫妇家,好像这里人都叫他们秋先生和秋夫人,后来秋先生不辞而别,不久后秋夫人也不知所终。真是可怜。”
冰凌细细打量了下这个院子,打斗过的痕迹很明显,看来这里的主人也是江湖中人,她心里也不禁感慨,难道人一踏入江湖便注定这一生与江湖脱不开身吗?即便是隐居也还是会引来追杀。想到这里,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雅茗的目光又回到那片美丽的冰焰花上,对一旁的冰凌说道:“小凌,我看这花再开上一个月就要谢了,我们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吧,待这花谢了后我将这些种子取走,咱们雅凌轩的花草虽多,可这冰焰花却没有,今日能在这里遇上,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一定是上天不愿埋没我的才华,才让我遇见的,让我去研究。对了,种子若有了,送你几颗,让你也去种种,说不定也种出来了呢?”
冰凌白了她一眼,道:“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第54章夕阳影里碎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