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一股怨气,冲到三十三天,要冲到玉皇大帝殿上去,哭诉一番,好似武陵桃源红流水,血染了那玉洁冰淸女裙钗春香瞋目而视,向卞府使斥道”你说,你爲何如此虐待我你要杀我,你要剐我的话,赶快动手吧!
我已拼一死,死何足惧我死之后,变爲一只楚魂鸟,明月之夜,在那淸静空山里,与杜鹃声声相应,惊醒我那李郎的好梦,在他怀抱里放声啼哭,解除万端仇恨”
春香如泣如诉,声嘶力竭,话犹未了,晕厥于地不过,那卞府使还只顾发他的威风,向春香大声喝叱,道”住口!
你这个小贱人,还敢咆哮公堂,侮辱长官吗似你这般大胆胡爲,有何好处”
左右衙役都呑声飮泣,掉过脸去,不忍再看春香那挨打的模样儿旁观的男女老少,个个痛哭流涕,彼此赞叹,异口同声说”好一个春香!她这般贞节啊!
这样节烈之气,古今罕有其匹啊!”
就连那个执杖的使令,也泪流满面,深自怨艾,下了这等辣手,自叹说道”哎呀,罢手吧!我生也爲人,于心不忍回头有何顔面见人”
昏迷了半晌,春香刚从昏厥中苏醒,含辛茹苦,便向卞府使坚不可摧地怒道”狗东西!
你身爲府使,岂知一女抱恨,生死不顾之类的说法你休道,我是个女孩儿家,容易欺负;你要知道,女孩儿受了冤屈,就能使六月飞雪我的一缕冤魂,必将前往当今圣上御前去奏诉,看你这府使大爷岂能逍遥法外你要是有种,就快快把我处死吧!”
卞府使气冲牛斗,狠狠地喊道”你这个狠毒的母狼!你这个婊子,眞的要死吗来人哪!立卽把她套上大枷,打入死牢!”
左右应声把大枷抬来,架在春香肩上,加了封印有一个狱卒上前,背起春香,走出三门之外春香伤势沉重,早已昏迷过去她那冰淸玉洁之躯,弄得龌龊不堪,四肢无力,瘫软在地许多艺妓,挤在门前,见春香背了出来,就一拥而上,纷纷说道”哎哟,汉阳家的!
你怎么被打得这般模样儿好可怜啊!提提神,醒过来吧!”
春香身旁,只见衆人,有的给春香轻轻地揉搓四肢,有的给春香软软地搽敷药膏,彼此伤怀,无不落泪此时,那身高体大心直口快的落春,从人丛中猛然一站,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大声叫道”好哇,好哇,如今南原这里又可建一座节义坊啊!”
落春又挨近春香,毫不在意,哭天抹泪,拖长声音叫嚷,道”唉,眞是的!俗话说眞金不怕火炼,这实不是空空虚虚的传言啊!你这个汉阳家的……”
落春的话音未落,却又见月梅踉踉跄跄赶来月梅一看春香,就搂住春香的脖子,泪如泉涌,连哭带诉地泣道”哎哟,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
这怎么回事儿姓卞的呀,我女儿到底犯了王法哪一条,我女儿究竟得了什么罪,被你们打成这般模样你们说,和我家有什么冤仇,要报复在我女儿身上,把我女儿打得这样凄惨呢!
你们若有一点儿良心的话,可不能这样下毒手啦哎哟,哎哟,我的心肝女儿!
敎我年逾六旬之人,何依何靠可怜,我这一生只有这一点骨肉我女儿本是闺阁中的小娇娇她昼夜诵读内则篇,念过了无数遍,时常来到老身边劝说,不要担心没有嗣子依靠,但儿女总是一样,将来自会有个外孙好宝贝儿我女儿孝心世上眞少有,也比得过当初哭笋的孟宗,也比得过孝母敬上的郭巨(孟宗和郭巨着名的孝子)天下父母心,上下本无两样;爱子爱女之心,原本没有厚薄,看见我女儿含冤屈受酷刑,心头之恨永难消呜呼,火冒三丈,怒火中烧!
你们使令啊,卽便官令多严厉,也不该把我女儿打得这样遍体鳞伤哎哟哟!
你们看,我女儿伤势多沉重,冰雪玉肌的腿上胭脂鲜血直流淌那些名门贵妇生的千金小姐,有的或聋,有的或瞎,有的或丑陋;我这个贱骨头月梅生的女儿春香,却偏偏这样百媚千姿!……春香啊!
你爲何身爲我这个贱妓月梅的独生女儿,如今无辜受害这等苦楚呢春香!春香!快快醒来,瞧一瞧你这苦命的妈妈!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薄啊!”
月梅这样鸣冤叫屈地诉说,又回过头来叫香丹吩咐道”你立刻与我去雇脚夫,火速赶到京师,把消息送给李公子那里去吧!”
春香昏迷之中,闻听要叫人到京师送信,便微微睁开眼睛,低声说道”妈,别这样吧!公子晓得了,必然着急,若急出了病,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好呢还是不要送信去吧!
妈妈,不用这么说,由女儿进牢房便是”
打入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