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离地还有好几公里的时光,手头的绳索,忽然断裂了,我就从云端里直翻下来,摔得死去活来,不省人事。再说,由于从半空里掉下,身子分量很重,地面上立即给我打了个九克拉夫特深的土坑。事后,我终于慢慢苏醒过来,但怎样爬出这个土坑,我却没有多大的把握。但是,我总归要摆脱这困境!我便用已有四十岁年纪的几个指甲,挖出了像阶梯那样的东西,然后拾级而上,欣然来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受过艰难的教训,我变得格外聪明起来。我事后就用更好的办法,来排除狗熊的干扰,免得它们老是跟蜜蜂和蜂巢纠缠不休。到了傍晚,我把蜂蜜搽在一架大车的推把上,自己则躲好在不远地方的一个阴暗角落里。事情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一头大狗熊,闻得蜂蜜诱人的香味,走来舐舔着谁把的梢端,由于它贪得无厌,竟把整条推把舔到了咽喉里,舔到了胃里和肚子里,结果从屁股后面伸了出来。当它津津有味,将椎把舔到了尽头的时侯,我便奔了出来,在推把梢端的洞孔里,打上了个长长的栓子,这样一来,就挡住了那位饕餮的后路,让它一直呆到了天明。大苏丹散步,偶然经过那儿,一见到我这神机妙算,几乎笑个半死。
不久,俄罗斯和土耳其双方签订了和约,我偕同其他的战俘,一起办过了引渡的手续,重又回到圣彼得堡。但是,我正要退伍,准备离开俄罗斯,恰巧碰上骇人听闻的全国大叛乱,那个睡在摇篮里的皇帝,跟着他的父亲母亲,布劳恩施魏格王爷、明尼希元帅以及其他许多王公大臣,全都被发配到西伯利亚去了。当时,整个欧洲适逢严冬,简直冷得要命,连太阳也好像给冻伤了似的,所以她从那时候起,一直持续到今天,都仿佛在害病那般模样。因此,我一回到自己的祖国,就感到比当时到俄罗斯去旅行以前,身子着实要疲惫得多呢!
因为我把立陶宛马留在土耳其,这回只好搭邮车上路了。我们眼下正逢上一条坎坷不平的小道,两旁全是荆棘篱丛,这使我不由得想起,邮车驾驶员这时只要把号角吹响,就是在这窄窄的小径上,也不会给对面驶来的任何车辆,挡住我们的去路。我那伙计,把号角放到嘴上,用平生之力吹了起来,可是他这一切努力,好像全都等于白费。他吹不出一息声响,这实在使我们费解!不过事实上,我认为这也是自己时运不济,因为不多一刻,从我们对面驶来了一辆特大的马车,我们说什么也无法从它旁边穿过去。我毫不迟疑,咚的一下,从车上跳了下来,先把辕马解开。然后将车厢、四个轮子以及一切行李杂物,提起往肩上一扛,两足一蹬,越过了九尺来高的荆棘墙,来到了田野里,至于那车子的分量,当然我也考虑过的,绝不是轻而易举的小事!等那辆陌生车子开过后,我重又跳着回到小路上。然后急步走到我们的马匹跟前,每个腋窝下挟上一匹,带着它们照老样子做上一遍,那就是说,去而复返地接连跳了两次,重又把马匹在轭下套上,最后一帆风顺,来到驿站投宿。我还想谈一个情况,其中有一匹马,十分勇敢,还不到四岁,就是太调皮捣蛋;当我第二次从篱笆上跳回来时,因为行动过于剧烈,它便粗气乱喘,蹄子猛蹬,大为表示不满。我便把它的后蹄往我的外套口袋里一揣,它可马上给我治得服服帖帖。到了旅馆里,我们总算脱离困境,可以稍事憩息。邮车驾驶员把它的号角摘下,挂在火炉旁的钉子上,我就在它对面一屁股坐下。
先生们,你们听呀,眼下又发生了什么新闻啦!蓦然间,耳畔响起了“哒底、哒底、哒哒底!”的声音。我们不觉睁大了眼睛,要把驾驶员刚才所以无法吹响那号角的原因,马上查个水落石出。唔,这些声音早先在号角里给冻住了,这时才缓缓地演奏出来,又嘹亮又清脆,对一个驾驶员来说,该有多大的体面,因为一个有体面的人,他不用把嘴巴放在号角上,也能够在一个较长的时间里,奏出最庄严的歌曲,给我们以莫大的欣喜。
这时候,我们听到了《普鲁士进行曲》——没有爱情,没有烧酒——我却骑在那高头白马上——昨儿晚上我的表兄米歇尔来啦——此外,还有其他的许多歌曲,甚至也有《晚之歌》。如今,所有的森林全都安息了。这最后的一支乐曲,就作为我这席无稽之谈的结束语,同时我的俄罗斯之行,到此也告一个段落。
不是我要求过严,有些旅行家,往往喜欢言过其实。因此很难使读者和听众心悦诚服,这也不足为怪。如果有少数人,他们怀疑我这些故事缺乏真实性,我对他们这种猜疑之心,只能深表遗憾,同时要求他们立即离开这儿,因为我在下面要开始讲述一些海上的故事,它们的内容固然还要曲折离奇,但却也更加实事求是。
海上历险其一缺……
海上历险其二1776年,我赶到朴次茅斯军港,登上了一艘英国的一级战舰,偕同四百个士兵,带了一百门大炮,向北美进发。我本想把英国的见闻,在这儿给你们畅叙一番,不过转而一想,还是另找机会的好。但是有一件事,我觉得非常有意思,不妨顺便提一下。当时我很侥幸,见到了穷奢极侈的国王,他端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里,一路向国会驶去。一位坐在车头上的马夫,态度十分严肃,手中的鞭子却挥得很有技巧,鞭梢扬出了“Ge-orge
Rex”的字样,车头前的那块挡板,令人望而生畏,上面镌刻着很清楚的英国国徽。
我们在海上旅行,沿途没遇到奇怪的事情,直到离圣洛伦茨河还有三百公里的光景,船只却不知碰到了什么,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巨大震动,我们认为这显然是一块礁石。于是把测深锤抛下,尽管量了也有五百来克拉夫特那么深浅,却依旧没碰到海底。从这不测的震动事故中,使人莫名其妙而又难以弄懂的,倒是我们竟会丢失了船舶,且牙樯也会齐腰中断,所有的桅杆从头到尾开裂,有两根甚至打在甲板上,砸得粉碎。一个可怜的家伙正在主桅上收卷布篷,这时却被摔了出去,至少离船有三公里之遥,然后掉入海里。但是,正因为如此,他却运气很好,反而得救了,原来他被抛到斗空中时,凑巧抓到一只栗色鸭的尾巴,这不仅缓和了他掉入大海的速度,而且使他有机会翻到它的背上,甚至伏在它的脖子和翅膀当中,然后慢慢地泅水过来,最后让人把他拖上了甲板。要证实这次冲击的厉害,另外还有依据:当时,甲板底下所有的船员,全都两脚腾空地弹了上去,脑袋在天花板上撞个正着。我被这么一碰,脑袋立刻缩到了胃里,哎,总要将息了好几个月,它方始长到原来的模样。还有一次,我们陡然发现一条巨大的鲸鱼,它躺在水面上晒太阳,睡得正酣,大家顿时惊恐万状,陷入一片难以形容的混乱之中。这庞然大物,受到我们船只的骚扰,大为不满,就用它的尾巴这么一甩,竟把我们船尾撩望台和一部分的甲板,打得稀烂,与此同时,却又露出了两排利牙,咬住我们向来搭在舵上的那个主锚,然后拖着我们的船只,匆匆游去,嚯,它至少游了六十公里开外,那一个小时,是以六公里计算的喽!天晓得,要不是还有些运气,那根铁链及时断裂的话,我们真不知要被拖到哪儿失哩!固然,鲸鱼丢失了我们的船只,可我们也失去了那个铁锚。但是,六个月后,当我们重游欧洲时,发现离这老地方几公里外的所在,那条鲸鱼浮在海面上,已经死去了。不是我吹牛,把它的身子量一量,至少有半公里那么长。因为,这畜生如此巨大,而在我们的甲板上,只能搁上它的极小部分,我们就划着小艇向四下散开,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的脑袋割了下来,我们这时真是大喜过望,因为从它咽喉左边的那个蛀牙孔里,不仅找到了我们那个旧锚,而且发现了四十来克拉夫特长的那根铁链。关于这件事情,好算是我们这次旅途中唯一的奇遇了。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