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子哥哥!”
乙烈跃下马背从衣袍里取出一大束的玫瑰花,含笑递给她,小时候,她最爱这种花,前些天外面寻她,露过一片山林发现了几丛。
“这花有刺,你没受伤吧?”她关切地询问。
为她温柔的声音,他竟有些莫名的感动,只是这一天来得有些晚,不过不算太晚。
她捧着玫瑰花,像小时候那样将鼻子贴近花朵,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狂子哥哥,我好烦,真想找个人聊聊。”漫步河边,她轻声地絮叨起来:“我想原谅他,可我根本做不到。当我亲眼目睹他与赛罕同床共枕,说着曾经说给我的情话……才发现,我和他都走得太远。远得再也回不到过去……”
乙烈原该得意,听她这样痛苦的诉说,竟有些不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
圆圆回头望着乙烈:连她自己都以为,乙烈想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但今天,她才明白不是这么回事。至少他是真心的关心自己,她一直在苦苦地寻觅一份真爱,是自己追求得太过完美,注定了今日的失败。
乙杰心痛地看着圆圆与乙烈温步河边,有说有笑,偶尔并肩缓走,两个人时而还唱着蝶城民歌。当他与赛罕在一起时,她也是这样痛苦吧。真想冲出去,将她拉入帐篷,可这些天,她会意的笑越来越少,与二哥乙烈在一起时,她的脸上总是有灿烂的笑容。
两个人聊了会儿,各自散去。
乙杰快速地回到羊毛床上,半闭着眼睛,偶尔偷偷地瞟上一眼。
圆圆望着桌案上的玫瑰花:“狂子哥哥,谢谢你送我的花儿。”
她走近羊皮床,缓缓地坐在床边,轻柔地抚摸着乙杰的脸庞:“乙杰,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还记得第一夜吗?你以为我非完璧之身容不得我,可知道今天的我也是如此。宁要完瓦,不要残玉。明天,我会随所有女眷一起离开,如果你要娶赛罕,我无话可说,倘若把正妃之位给她,我会双手奉上……回都城后,我会回香锦府居住,安心地生下孩子……”“我……想学着忘掉一切,再与你这样下去,只会令我更加痛苦……圆圆曾经真爱过你……”
用锦帕轻轻地拭去泪痕:“要收拾包袱了……”
乙杰睁眼时,她从箱里找出自己的衣衫,看着绣锦盒上的女子,她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孩子,这将是母亲送给你的礼物……”“要是你是女孩,我会教你跳《天女云衣舞》,弹《海阔天空》,吹你姥姥谱的《双飞燕》……像你姥姥把平生所学都尽数传与我,我亦会尽数授与你。不要像娘,爱上不该爱的人,明知皇子妻妾成群,可还是爱了,弄得自己心痛心伤。娘与你姥姥一样,都是苦命的女子,嫁与你父亲之后,娘就与快乐无缘。”
“西金国就要有大事发生了,你皇爷爷重病缠身,已有许久没有批阅奏章了,离开你父亲是娘保护你唯一的法子,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有一天你也许会说娘太心狠,居然在你父亲最危险的时候离开……你不会明白,无情最是帝王家……”
“小傻瓜,你还么小,怎么会明白呢?娘一直都在装聋作哑,可我是罗承天的女儿,自幼就被家人教授如何察颜观色,怎样看懂人的心事?就说你父亲,表面上与世无争,当他腿愈的那天,心底里也想着储君的位置。他沉寂得太久,争不过别人,倘若在沙场建的功越多,只会死得越快。孩子,将来有一天如果你还能记得娘的话,别忘了告诉你父亲,劝他罢手,他太仁慈,稍不慎只会成为别人的棋子……”
她的胆子够大,居然自言自语了那么久,还说了许多关于朝廷中的事,她一向不是不问世事吗?如今听来,却分析得头头是道,半点不似不懂之人,反更像是局中之人。
乙杰暗自反省着自己,圆圆说得没错,当他腿康复的那天,就想着在沙场建功立业,再度引起父皇、母妃的注意。他也明白众兄弟各怀鬼胎,大哥因为被掳之事,以退为进,突然变得低调,而行动越来越诡秘,再说二哥乙烈,一向孤傲,近来却与众兄弟走得亲近,又送美人,又设酒宴,还有老四竟然与几个年幼的弟弟攀上关系成了一派;老五、老六各自为政,都以为自己是众皇子中最有才华的,互不相让,明争暗斗;老七、老八、老九,与老四站在一块儿,哪边都不靠,学着墙头草。
他不能让她离开,幸亏被他听到这番实情,否则他永远不知道,在她不理世事的外表下,有颗动察秋毫的心思。
圆圆解去罗衫,铺好被褥,刚躺下,乙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你嘀咕一晚上,说些什么?”
她将目光移往一边。
他手一勾,四目相对,俯下身子,吻热烈地落在她柔软的吻上。
“好了——”她顾忌到腹内的胎儿,膝盖一顶,护住腹部:“明夜,你收了赛罕吧……”侧过身子,既便是被他亲吻,她也忘不了,他与赛罕的亲昵,“刚才的话听见了也好,你自个儿小心吧……”
他的热情被她的冰冷的话语的扑灭,“你要回都城?”
“我走了,赛罕还在,她可是为你留下的。有人照顾你,我就不呆在这里。”她近乎自嘲,难道还与赛罕接着争宠夺爱不成,已经决定要放手了。
“你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他问。
“是你忘了。”
“是你忘了!”他肯定地说着:“皇家牧场时,我们曾说过,将来我身边若出现别的女子,你就把她赶走;我赶走你身边的男人,一生一世我们都会守护着对方……”
“有吗?”她糊涂,好像说过,好像没有,片刻之后忆起来,那是皇家牧场的第二夜缠绵,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因为不放心乙烈,所以才缠上她,或许就是那一夜才有了肚里的孩子,“赶走她?”苦笑着,“可你现在那么喜欢赛罕,我做不不出来。”与其说做不出来,不如说她看到了重回南木国的结局,她不容自己陷得更深。
看她有些心动,他抓住机会不放手,粘上她,与以往一样,使尽浑身解数,甚至忘了她是怀有三月身孕的女人。
半柱香后,她的柔情被他挑起,趁胜追击……
一对男女交融着,他听到她妩媚的娇喘,面胜桃花,令人迷醉。
“记住了,明日你得设法把赛罕赶走!”他近乎命令。
她懊恼起来:已经决定的事又被他给搅乱,自己怎么了,怎么总中无法对抗他的热情,一次又一次甘陷火焰之中。
他像欣赏名花般,看着她美丽的身躯:“倘若不行,明日我替你出手?”
她瞪了一眼:“本来就是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处理,不要赖上我。”恨死了,自己怎么如此不争气,明明知道他已经毁了前约,可是她居然还甘心服输。不恨他了,却单恨起自己。
“圆圆,你的醋意不小!”“赛罕早就是老四的女人,那日我将珞娘送与他,后来看我独守空房才将赛罕送过来……连老四那样的人都不肯收了赛罕,我敢要吗?”
“没想到你真可恶,要了人家又不肯给名份。四爷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自家兄弟还不清楚,什么人不好比,竟与他相比,也不怕丢了身份。”
听她与自己说话,知她的怒气已消,温柔地说到:“赛罕不敢缠我,若不是你那几日对我冷淡,我也不至于……”
“还说?”她困乏得紧,他倒是睡了一觉,可她哪有心思与他纠缠。她越没心思,越被他缠得紧。
都道烈女怕缠夫,这个家伙岂止是缠夫,简直就是赖皮缠夫。
他一缠,次日腹疼难耐,竟无法起床,呆在帐篷里保胎休养。
第三日出帐篷时,早不见众女眷的身影,听琉璃说:王妃、夫人们昨日一走就离开了。圆圆有孕在身不便远行,三爷非说过了六个月方可离开,担心流产,硬将她给留下。
也不知乙杰使了什么法子,赛罕竟然乖乖地离开。
一切又恢复往日的恩爱缠绵中,无论乙杰有多累,多烦心,看到圆圆所有的烦忧尽消,看她跳舞,听她弹琴,也是一种享受。
乙烈远远地凝望着,满脸羡慕,原以为他们夫妻就此反目,才几日功夫竟然又和好如初,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赛罕的事。
琴音悠扬,一曲《海阔天空》像鱼儿畅游,似鸟儿飞翔……少了鱼儿的嘻笑调皮,少了鸟儿的直冲云霄。她的世界已经变了,没了当初不屈,多了一份祥和与温柔。弹琴时,总会在不经意间抬头凝望和音的乙杰。
他的笛声也变了,多了纷扰与不屈。
她与他的心境形成两种鲜明的对比,她昔日的情怀变成了他的。
碧波与忽来并肩坐在草地,勾勒着美好的未来。虽然忽来大字不识几个,可他豪爽、正直,少了齐隆的奸诈诡计。
“你要嫁忽来?”圆圆不想吃惊。
这些日子碧波与忽来时常幽会,早不是什么秘密,原以为这一次碧波会多些时间考虑,经历过与齐隆恩怨交织,她更应该明白,两个人在一起不是靠一时的激情就能生活一辈子。
碧波肯定地点头:“你不同意?”
圆圆摇头:“再想几日吧,如果你们真的相爱,我……会替你们主持婚礼。”
三个多月真的那么容易忘掉一个人吗?碧波与齐隆反目不过才三个月而已,她能如此快就从伤痛走出来。圆圆不是碧波,虽然她们都不苟言笑,可是性情中有太大的差异。对情,碧波更容易拿捏放下,羡慕她的洒脱。
月笼轻纱,草地上的帐篷像一片片云彩。
外面如此安静,而她的心却从未平静。
她有忧,不可预知的未来,她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有伤,赛罕之后,与乙杰似乎回到从前,可是只有她知道,那只是表面。
乙杰为赛罕负她,当第二个赛罕出来时,也会负她……她无法掌控乙杰的心。怀疑花心是皇子们的天性,何必计较未来,现还爱着他,也怀着他的孩子,这一切不是足够么?
乙杰说今夜有军中要事讨论,会晚些回来。
帐篷丛中,站着一个女子,愤愤地凝望着圆圆的身影:都是她,倘若不是她,三爷怎么会拒绝。自己明明已经占据了三爷的心,得到他的爱怜,还成了他的女人,可是他竟然连个小小侍妾都不肯给。三爷爱自己,都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再三阻挠,用肚子里的孩子要胁,所以她才无法陪在三爷身边。
赛罕想到此处,升起满心的恨意,张望四周:她的侍女都不在。轻轻地走近她的身后,快速的狂奔起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猛推一把,顺势狠狠地踹在她的腹部。
“啊——”圆圆跌在地上,就在那只绣花鞋快落在腹部时,翻转身子,脚落在她的腰部,仿佛被踩断一般,“琉璃——”
赛罕不敢久留,只要呆下去总有机会,这个狐狸精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竟占了三爷的心,还令三爷把她捧成宝贝。她无法得到的,也不能让其他人得到。她不是拿腹里的孩子要胁三爷吗?她就要毁了那孩子。
阿罗听到呼声,站在门口,不远处地草地上倒着个人影。
圆圆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腰部疼得厉害:是赛罕,她不是回都城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众夫人们离开已有五六日了。
“王妃……”
用手抚摸着生痛的腰部,赛罕想干什么,居然要踹她的腹部。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