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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之经籍

古代儒道不分,南宋陆九渊(象山)、清初崔述,早曾有见及此。如战国末年《吕氏春秋》、西汉初年《淮南子》、《韩诗外传》、《春秋繁露》,他如《论语》、《礼记》,皆掺入道家议论。驺衍援《尚书》洪范九畴之篇,创五行学说,使吾国二千余年学术思想,均未离于阴阳五行之藩篱。西汉末年所出《纬书》,启两汉乃至后代图谶学说之门,阴阳术数之学,掺变于儒道中心思想者,其由来已久且固矣。宋明之间,道教经典,仿佛教藏经之例,亦汇编为《道藏》,经历代增添,全藏共有五千四百八十五卷。其他丹经旁说,散佚流通者,亦复不少。《道藏》收集至广且杂,举凡儒家、阴阳家、兵家、医家诸书,统为罗致。例如成都青羊宫兼收《诸葛武侯全集》而入《道藏》,学者有谓其综罗百代,极尽精微广大者,亦非过誉之言。
宋真宗时,张君房奉敕校正秘阁道书,撮其精要而成《云笈七签》(注:签,签的繁体字),为道教经籍丛编之宗典,道家之言,于以大备。其书以天宝君说洞真、灵宝君说洞元、神宝君说洞神,为上中下三乘。以太元太平太清三部为辅经,又以正一法文遍陈三乘别为一部。统称三洞真文,总为七部,凡一百二十二卷。凡经教宗旨及仙真位籍之事,服食、炼气、内丹、外丹、方药、符图、守庚申、尸解诸术,以及前人诗歌、文字、传记之属,涉及于仙道者,均悉编入(有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影印本)。
《道藏》编辑,全仿佛经,有三洞十二类。洞真、洞兀、洞神,为三洞。以太元部辅于洞真,太平部辅于洞元,太清部辅于洞神,而统会于正一部,共为七部大纲,与《云笈七签》编汇相合。复以本文、神符、玉诀、灵图、谱录、戒律、威仪、方法、众术、记传、赞颂、表奏,为十二类子目。明正统中,宋披雪雕印《道藏》四百八十函,五千三百零五卷。万历三十五年,天师张国祥复编集《道经》,续加三十二函,百八十卷,粲然备陈,都成今藏。中所收罗,多有周秦诸子、晋唐佚书,于保存吾国文化,功实非细。天启间,上元道人白云霁(字明之,道号在虚子)作《道藏目录详注》四卷,考证颇具崖略,足资研究。通常流通,尚有《道藏辑要》二百册,另有《道藏精华录》一百种,皆钩元提要之作。
道家学术,有特立独行,摆脱道教方术范畴而直指丹法者,凡此着述,统名之曰丹经。自魏伯阳援《易》作《参同契》后,历世之所言丹道者,皆祖述其旨。自宋张紫阳《悟真篇》以次,如《入药镜》、《翠虚篇》、《指玄集》、《性命圭旨》、《规中指南》、《中和集》等着作,皆为丹道正统之言。清人着作若朱云阳之《参同契阐幽》、《悟真篇阐幽》,以禅理而溶入于丹道,别有会心,允为伟着。刘悟元着书十二种,清虚平实,力扫方士积习,俨然开佛知见。尤以其名着《修真辨难》一书,特论笃实,足为丹道式范。至若闵一得(小良)《古隐楼丛书》,则驳杂无归,离道尚远。清人黄元吉着有《乐育堂语录》,乃儒化道家之正者,言多隽永。复外如伍柳着作《天仙正理》、《仙佛合宗》、《金仙证论》、《慧命经》等,则为丹道之歧,不能视为正途。依道家而言道家之正者,除上述诸书外,若吕祖之《百字铭》、曹文逸之《灵源大道歌》、孙不二之《女丹诗》等,已简摄玄微,直指窍妙,丹道之旨尽在其中矣。依经而论,则太上十三经(《道德经》、《阴符经》、《清净经》、《玉枢经》、《日用经》、《洞古经》、《五厨经》、《金谷经》、《循途经》、《护命经》、《大道经》、《定观经》、《明镜经》、《文终经》、《老子真传》、《辨惑论》),已尽其大。若《黄庭内外景经》,当与《黄帝内经》(灵枢素问)参研,再参合于藏密之甚深内义根本颂,于养生服气修气修脉之术、中西医学生理学等,必另有汇通与新知,贡献于世界人类者,更为有功。至若陆潜虚之《方壶外史》、张三峰(三峰言阴阳双修之术,另有其人,非张三丰也)《丹诀》等作,皆当别列一类,入于双修之宗。上焉者,同于密宗无上瑜伽双身修法之欲乐大定,而潜虚之术,或有过于此矣。其次,皆不外于《素女经》、《玉房秘诀》等房中术之流亚,邪见谬术,无足言者。唐代帝室宫廷,乱于此道,亦如元代内廷,乱于密宗之双修,皆为佛道之大不幸者。
其他或托乩笔,或借伪名,或假古仙遗着,或演寓言隐秘;若创作,若注释,玉石并陈,真伪莫辨,皆不足观矣。此之一类。无以名之,姑称之谓道瘤部。
要之,道家学术,再变而为道教,复演而成丹道,历代罗致,驳杂已极。纪昀尝论之云:
后世神怪之迹,多附于道家,道家亦自矜其异,如《神仙传》、《道教灵验记》是也。要其本始,则主于清静自持,而济以坚忍之力,以柔制刚,以退为进,故申子韩子,流为刑名之学。而《阴符经》可通于兵。其后长生之说,与神仙家合一,而服饵导引入之。房中一家,近于神仙者,亦入之。鸿宝有书,烧炼入之。张鲁立教,符箓入之。北魏寇谦之等,又以斋醮章咒入之。世所传述,大抵多后附之文,非其本旨。彼教自不能别,今亦无事于区分。然观其遗书,源流变迁之故,尚一一可稽也。(《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子部道家类)
道教典籍,名辞闪烁,寓言法象,如阴阳、炉火、坎离、龙虎、男女、黄白之类,各师其说,定义不一。且文辞理则,大抵诡诞浅陋,以至学者茫无所归,愈入愈迷。至若琼寰玉宇,芝阁琳宫,缥缈清虚,读之令人有翩翩霞举之概!此为文辞之另一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