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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无可挽回

  “你又是何苦?你的灵魂是终将要被救赎的,何苦要选择这样一个痛苦的方式?”墨芸悠悠地叹了一声。虽是在叹息,右手手掌心又燃烧出一团深黑的火焰。
  “噗通。”血迹斑驳的大地上出现了两个深深的膝印。在完全覆盖了半边天际的巨大黑月下,遍地尸恒的堆积中,轩辕辞跪下了。那柄殇剑被丢弃在地上,微微颤动着,轻轻呻吟着。
  “您可记得,在十五年、或者十六年前,您曾寄生于一个名为‘瑞尔提’的洛斯城市?”
  “我又怎么会将它遗忘呢?”墨芸的银色长发被忽如其来的风吹起,肆意地在虚空中飘动。眼中好似泪水一般的珍珠荧着细微的光芒,在苍凉的月色下只更显得苍凉。“十六年前,是那该死的战争,该死的轩辕凌空,是它,是他,是它们,是他们……夺走了我的儿子,夺走了我仅存的活下去的信念。”墨芸摇着头,哭诉道,“不过已经无所谓了。这个世界已经要毁灭了,就让这个世界来为我的绝望殉葬,让整个世界的数万亿绝望的灵魂来陪葬我——绝望!”
  “母亲……你的小辞,他就在这里啊!他没有死啊。”轩辕辞泣不成声,声已呜咽,然而,满腔的辛酸与激动在这一刻无视着一切理性的抑制,硬生生地冲破喉中的梗塞,化作回荡寰宇的一阵又一阵嘶咆,交织在风雨愈渐猛烈的暮色小镇。“他就在这里啊!你的小辞,他就在这里啊!”轩辕辞跪着向前爬了两步,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住地滴在一双无名氏的手心中央。
  “你……你说什么?”墨芸呆呆地望着轩辕辞,思维已被深深的回忆所羁绊,只是嗫嚅着谁也听不清的梦呓。
  “你要我成为一个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去逃避,无论遭受怎样的挫折都不放弃希望,怀揣着梦想,坚持着正义的人……但是如果,你不在了,不陪在我的身边了,我又怎么能知道,我是否达到了这个标准,成为一个真真正正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啊!?”轩辕辞哭喊道。
  “你,你是……真的是你……?你真的是……”墨芸已经语无伦次了。她又怎么会忘记,在日日夜夜永不停息轮回着的白昼与黑夜里,在不会歇息的一个又一个日月交替中,在那些几乎静止了的时光里,在那些淹没了记忆的泪海中,自己的心魂是怎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么几句朴实的话语,是怎样持着一种泣血嚎泪的心情凝望着自己儿子稚嫩的笑容、坚毅的眼神,又是怀揣着怎样的一种自豪、怎样的一种感动倾听那小小身体、不成熟的心所立下的豪迈誓言……
  墨芸降落到地上,踉跄到轩辕辞身前,颤抖的手指想要抚摸他的脸颊,而终于只停留在他的夹杂着泪水的鼻息前,不敢抚摸。
  一旁的轩辕觅已从极度的绝望中清醒过来,凝视了一会儿后,终于默默地后退,后退进房屋的阴影中,背靠在冰冷的墙上暗自流着泪水,将舞台、将更多的感动之泪留给这一对失散多年的母子,给这位为了自己的儿子而险些将大爱错解成大恨的母亲。
  “你真的……是我的小辞吗?”墨芸像是肯定一般这样询问着自己,也询问着眼前这位在俊俏的脸上泪、血、雨已经分辨不清的少年。
  “妈妈……妈妈……”轩辕辞扑到墨芸的怀中,口中不住地叫着墨芸。而那在之前已被哭干的泪又不争气地从眼角肆溢而出,沾湿了墨芸那白色的衣襟以及那银白的长发。
  “你有你想要守护的东西,你有许多为了你而连命都不要的朋友,你已经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是我的骄傲……”墨芸轻轻地拍打着轩辕辞的后背,在那未被长发遮住的脸上,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笑容。是一个母亲看到儿子成长时欣慰的笑容,是一种为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蠢事的嘲笑,是一种明知一切已无法弥补的悔恨与悲凉的笑。
  这样的时刻,一秒已是永恒,一秒也是奢侈的。当那隆隆的雷声响起,墨芸心中知道,这世间的戏剧已演到末了,这幅全开的画卷,终究是要被收入匣盒的。
  “可是,已经太迟了……太迟了……”墨芸婆娑着泪眼,带着淡笑推开了轩辕辞,又向后飘空中,悬浮于那只响彻着鬼魂咆哮、只见黑暗的混沌天际。
  “我们还有时间!……这世间的命势从来不是既定的啊!你我,凭你我之力是能够改变的啊!”轩辕辞背坐在一滩血迹上,对着暗无光芒的天际长啸着。右手已将那柄冰冷的、正在哭泣的殇剑握入掌中,
  “太迟了……”墨芸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呢喃着。最后望了一眼持着殇剑正欲跃到空中的轩辕辞,心中已有所明悟。她转过身,双手在胸口翻转,在虚空中画上一个圆圈。之间所过之处,六个六芒星魔法阵交相闪烁着,依次是:白,红,蓝,青,黄,黑。
  魔法阵随着墨芸的手旋转着,并缓缓地聚拢着。
  “妈妈,你想要做什么!?你……不要……”轩辕辞虽然不明白墨芸究竟要做什么,但从她悲怆的笑容与视死如归一般的坦然中,已经明白了一切。
  忽地,一道道根本无法说清光芒的光柱从墨芸身前那个巨大魔法阵中迸发而出。在近乎无尽的黑暗月影下,它就如同初升的太阳一般,以光的形式趋尽着黑暗。在这神圣的时刻,万事万物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所钳制,就连呼吸也不能够;尖啸着的魂灵在圣洁之光的照耀下开始消散,化作一缕缕黑色的烟雾,然后,化作虚无或者与那光芒融为一体;空间开始碎裂,那肆虐着的碎片在光的洗礼下,竟然正在燃烧,火焰也是那光的颜色,似明似暗。
  “希望能有来世,我们能够再相见……好好活着。”沙哑的声音从墨芸的嗓中传入轩辕辞的耳中。
  轩辕辞静止于一片灰暗的虚空之中,他的耳朵还能听见墨芸的嘱咐,他的眼睛还能望见墨芸的笑容,他的鼻子还能闻见属于母亲的味道,他的大脑还能够思考……可是他流不出泪,喊不出话,举不起手中的剑,无法靠近那几乎仅在咫尺的母亲的温暖身躯……仿佛是外界的时间被滞缓了,而心中的时间却还在不缓不急地自在流逝。
  “你以为,凭你一人的单薄之力能够倾覆我筹划了近乎两万年的计划吗?”忽地,一名男子的声音从天际穹顶、从幽深空间碎片深处回荡而起,“不,当然不能!”话音未落,从绞碎一切的碎片的虚无中闪耀起一道绽白的光芒,白得彻底,银得纯粹。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道银白色的剑芒。轩辕辞认得这一剑芒,这分明就是陆武的绝技“剑诀——日星隐曜”。剑芒毫无悬念地横着斩过墨芸的腰际。
  就在这一瞬间,轩辕辞看到了墨芸眼中没有痛苦,只有深深的爱意。就在这一刹那,将时间完全静止的光芒消散了。灵魂依旧在尖啸,黑暗依旧是这片陆地的主宰,不同的是,无尽的黑暗前站着的不是那拥有倾国倾城容颜的银发女子,而是三位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他们同样拥有着深蓝色的、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瞳孔。
  其中一位男子笑着眯起了眼睛,眼睛小得只似一条细缝了。他抛着手心的小石子,对着站在苍茫大地握拳低吼的轩辕辞笑道:“小辞,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认得我吗?”
  “是你……轩辕峰!?”轩辕辞如同野兽一般在低吼,握紧殇剑的手掌滴出了鲜血。“无论你是谁,即使是神挡在我的面前,我也要将他粉碎。给我纳命来!”余音尚未消散,轩辕辞的殇剑已经和轩辕峰结合其余二人之力凝结而成的水墙相撞,迸射出的水花倾泻而下,淹没了雪峰山的半座山峰与其上的茫茫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