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御史台有老隶,素以刚正名,每御史有过失,即直其梃。台中以梃为贤否之验。范讽一日召客亲谕庖人以造食,指挥数四。既去,又呼之,叮咛告戒。顾老隶梃直,怪而问之。答曰:“大凡役人者,授以法而责其成。苟不如法,自有常刑,何事喋喋?使中丞宰天下,安得人人而诏之!”讽甚愧服。此真宰相才,惜乎以老隶淹也。绛县老人,仅知甲子,犹动韩宣之惜,如此老隶,而不获荐剡,资格束人,国家安得真才之用乎!若立贤无方,则萧颖士之仆,颖士御仆甚虐,或讽仆使去。仆曰:“非不欲去,爱其才耳。”可为吏部郎;甄琛之奴,琛好弈,通宵令奴持烛,睡则加挞,奴曰:“郎君辞父母至京邸,若为读书,不辞杖罚,今以弈故横加,不亦太非理乎?”琛惭,为之改节。韩魏公之老兵,公宴客,观一营妓插杏花。戏曰:“髻上杏花真有幸。”奴应声曰:“枝头梅子岂无媒。”席散,公命老兵唤妓。已而悔之,呼老兵,尚在。公问曰:“汝未去邪”?答曰:“吾度相公必悔,是以未去。”可为师傅、祭酒。其他一才一伎,又不可枚举矣。
【译文】宋朝御史台有个老仆役,平日以刚正不阿闻名,每逢御史犯有过失,就当即把梃杖直立起来。御史台中的人都把他的梃杖作为办事对错的准绳。一天,范讽召见客人,亲自指挥厨师准备做菜,前后共指点过四次。厨师刚走,他又叫回来,再三叮嘱告诫了半天。回头一看,那位老仆役的梃杖已直立起来了。范讽觉得奇怪,就问老仆役,他犯了什么错,老人答道:“大凡役使别人的,都只制订章程,而让人循章去完成。如果他不按章程办事,自有固定的刑法来处置他,何必还要你喋喋不休地去吩咐呢?假使御史中丞您做了宰相,让您去总理天下,难道您还要对全国每一个人去吩咐教导吗?”范讽听后,深感惭愧,十分钦佩老人的见解。这才是真正的宰相才能,只可惜老奴役终身被埋没了。绛县老人仅知道天干地支,还使韩宣动心爱惜,像这样有水平的老衙役,却得不到推荐、任用。以资格高低来束缚人,国家怎么会用上有才能的人?要说到不能任用贤才,那例子可就多了。像萧颖士的仆人(萧颖士使用仆人十分严苛,有人曾劝仆人离开而去,仆人说:“不是我不想走,我是爱惜他的才华啊!”)也可以做吏部侍郎;甄琛的奴仆(甄琛爱好下围棋,命令奴仆通宵拿着蜡烛照明,睡着就加以鞭笞。奴仆说:“郎君告别父母前来京城官邸,若是为了读书,我绝不逃鞭打;现在您是为了下棋,对奴仆横加打骂,不是太不合理了吗?”甄琛深感惭愧,于是改过读书)、韩魏公的老兵,(韩琦在宴请宾客时,看到一位军妓头上插有一朵杏花,就戏弄她说:“鬓上杏花真有幸。”谁知那妓女马上回应一句:“枝头梅子岂无媒。”酒席散后,韩琦下令一个老兵把那军妓叫来,过了好一回儿,又后悔了。又去叫唤那个老兵,不料老兵还在原地没动。韩琦说:“你没去?”那个老兵答道:“老卒估计相公您必然会后悔的,因此没去。”)可担任师傅、当祭酒之职。至于其他一些有一技之长的人,更是举不胜举了。
御史台老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