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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秋(2)

那老板听到这两种不同的话,就打老师傅的趣,说:“亲家,那莫非这时阿黑丫头还是有鬼缠到身上!”老师傅似乎不得不承认这话,点着头笑,老师傅笑着,接过打油匠递来的烟管,吸着烟,五明同阿黑来了。阿黑站到门外边,不进来,五明就走到老师傅面前去喊干爷,又回头喊四伯。打油人说:“五明,你有什么得意处,这样笑。”“四伯,人笑不好么?”“我记到你小时爱哭。”“我才不哭!”“如今不会哭了,只淘气。”作父亲的说了这样话,五明就想走。“走哪儿去?又跑?”“爹,阿黑大姐在外面等我,她不肯进来。”“阿黑丫头,来哎!”老板一面喊一面走出去找阿黑,五明也跟着跑了出去。五明的爹站到门外四望,望不到阿黑。一个大的稻草堆把阿黑隐藏了。五明清白,就走到草堆后面去。“姐,你躲到这里做什么?我干爹同四伯他们在谈话,要你进去!”“我不去。”“听我爹喊你。”的确那老板是在喊着的,因为见到另一个背竹笼的女人下坡去,以为那走去的是阿黑了,他就大声喊。五明说:“姐,你去吧。”“不。”“你听,还在喊!”“我不耐烦去见那包红帕子老鬼。”为什么阿黑不愿意见包红帕子老鬼?不消说,是听到五明说过那人要为五明做媒的缘故了。阿黑怕一见那老东西,又说起这事,所以不敢这时进油坊。五明是非要阿黑去油坊玩玩不可,见阿黑坚持,就走出草堆,向他父亲大声喊,告他阿黑在草堆后面。阿黑不得不出来见五明的爹了。五明的爹要她进去,说她爹也在里面,她不好意思不进油坊去。同时进油坊,阿黑对五明鼓眼睛,作生气神气,这小子这时只装不看见。见到阿黑几乎不认识的是那老法师。他见到阿黑身后是五明,就明白阿黑其所以肥与五明其所以跳跃活泼的理由了。老东西对五明独做着会心的微笑。老法师的模样给阿黑见到,使阿黑脸上发烧。“爹,我以为你到萧家打牌去了。”“打牌又输了我一吊二,我听到师傅到了,就放手。可是正要起身,被团总扯着不许走,再来一牌,却来了一个回笼子青花翻三层台,里外里还赢了一吊七百几。”“爹你看买不买那王家的脚猪?”“你看有病不有。”“病是不会,脚是有一只了,我不知好不好。”“我看不要它,下一场要油坊中人去新场买一对花猪好。”“花猪不行,要黑的,配成一个样子。”“那就是。”阿黑无话可说了,放下了背笼,从背笼中取出许多带球野栗子同甜萝卜来,又取出野红果来,分散给众人,用着女人的媚笑说请老师傅尝尝。五明正爬上油榨,想验看油槽里有无蝙蝠屎,见到阿黑在分东西,跳下地,就不客气的抢。老师傅冷冷的看着阿黑的言语态度,觉得干儿子的媳妇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又望望这两个作父亲的人,也似乎正是一对亲家,他在心中就想起作媒的第一句话来了。他先问五明,说:“五明小子,过来我问你。”五明就走过干爹这边来。老师傅附了五明的耳说:“记不记到我以前说的那话。”五明说:“记不到。”“记不到,老子告你,你要不要那个人做媳妇?说实话。”五明不答,用手掩两耳,又对阿黑做鬼样子,使阿黑注意这一边人说话情景。“不说我就告你爹,说你坏得很。”“干爹你冤枉人。”“我冤枉你什么?我老人家,鬼的事都知道许多,岂有不明白人事的道理。告我实在话,若欢喜要干爹帮忙,就同我说,不然打油匠总有一天会用油槌打碎你的狗头。”“我不作什么哪个敢打我?”“我就要打你。”老师傅这时可高声了,他说,“亲家,我以前同你说那事怎样了?”“怎么样?干爹这样担心干吗。”“不担心吗?你这作爹的可不对。我告你小孩子是已经会拜堂了的人,再不设法将来会捣乱。”五明的爹望五明笑,五明就向阿黑使眼色,要她同到出去,省得被窘。阿黑对她爹说:“爹,我去了。今天回不回家吃饭?”五明的爹就说:“不回去吃了,在这里陪师傅。”“爹不回去我不煮饭了,早上剩得有现饭。”阿黑一面说,一面把背笼放到肩上,又向五明的爹与老师傅说:“伯伯,师傅,请坐。我走了。无事回头到家里吃茶。”五明望到阿黑走,不好意思追出去。阿黑走后干爹才对打油人说道:“四哥,你阿黑丫头越发长得好看了。”“你说哪里话,这丫头真不懂事。一天只想玩,只想上天去。我预备把她嫁到一远乡里去,有阿婆阿公,有妯娌弟妹,才管教得成人,不然就只好嫁当兵人去。”五明听阿黑的爹的话心中就一跳。老师傅可为五明代问出打油人的意见了,那老师傅说:“哥,你当真舍得嫁黑丫头到远乡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