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体会他的痛苦，但是如今也是无奈之举，我们必须抗住这条战线，因为后方的百姓还没彻底被遣送到安全地带。子弹用尽，战士们就抽出长刀，前方的人倒下，后方的人就继续补上。
因为我站的远，我还发现我们身后的另一处小山包上，蒙古人阿如汗持着一把破旧的弓，地上还散落着一大把箭矢。他一次就是抓三支箭矢搭在弓上，随后拉满放出，那箭矢就会把几个日本人接连放倒，延缓了对方冲锋的势头。
他一次次的双目圆瞪，一次次的拉弦射箭，无数次把冲上来的日本人射倒，然而他也丝毫不乱，地上的箭矢越来越少。
前面的那些人也都是有条不紊，在第一个战士冲了进敌军挥起砍刀的时候，后方的大部队已经趁机从豁口涌了进去。喊杀声震耳欲聋，每个前面的人都想为后方的战士开辟道路，每个后方的战士也想要快一点到前方支援。
因为这些持刀战士的深入，日本人也不得不放弃开火，拼起刺刀。第二中队仅余的少数战士和日本人杀的难舍难分，一时间也是分庭抗礼。由于日军的警觉，第二中队没法深入敌军的大后方，日本人也没办法把第二中队的人击退。那些日本鬼子就像无穷无尽，尽管死伤大片，但是之后的支援也是络绎不绝。
不对，我首先察觉到了情况的诡异之处，随后我飞速的跑到吴中队的身边，看到他也是皱紧了眉头。
“来的日军远远超过了一个中队的数量，情报应该有误。”我开口说道。
吴中队点了点头看着身下厮杀的第二中队众人道：“嗯，他们的目标很可能不是我们身后的村庄，他们的目标只是把我们第二中队全体歼灭。”
但是就算是知道这些，事到如今我们也是进退两难。
我和吴中队都陷入了沉默，目前摆在我们眼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跟对方拼了，宁愿身陨也要带两个日本鬼子一起下去。虽然我们第二中队屡次的出击让日本鬼子心生畏惧，但是如今真的面对这么多的鬼子，我们这些身体凡胎也是无可奈何。
“吴中队，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好像有一次开枪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一边把弹夹插在撸子枪里一边淡然笑道。
“小屁崽子，脑子这么好使去前线不是浪费了嘛。”吴中队一把拍在我的后脑勺上，眼眶通红。
我冲着下面开了五枪，每一枪都在日本人的头颅上带出一道血线。
第二中队的人来自各行各业，每个人都在这乱世中有着自己保命的本事。无论是会做土雷的李大邦，还是练着一身过硬气功的张师傅，或是曾经的神偷，身轻如燕的小李三。
所有人都参与到了战斗中，刀光剑影，以命相搏。
饶是如此，整个中队的战士们也都变成了浑身浴血的血人。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看到一个颤巍巍的身影，弓着身子，穿过一排排挥舞着砍刀厮杀的敌友军往前走。那不阿婆吗？我疑惑的看了吴中队一眼，吴中队也是身体前倾，忽然又是一声大叫：“阿婆！前面危险！快回来！”
但是阿婆依旧是朝前走了两步，随后回过头冲着我的吴中队一笑。这一笑，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吴中队也明白了些什么，眼泪如串珠一般落下。
直到阿婆深入敌军的时候，双手从腰间抽出，那两把曾经被她擦的锃亮的驳壳飞吐着火蛇。但是阿婆终究是老了，没有年轻时的灵敏，几朵与血红樱花在胸前绽开。她双手一软，陪伴了她半段年华的驳壳落下，时间仿佛一瞬间慢了下来，我看的到驳壳碰撞在土地上溅起的泥土，看的到阿婆缓缓张嘴，用尽最后的力气咬出手榴弹的拉环。
再之后，只是淡淡一笑。
第二中队的每个成员都有他们各自的故事，就算是角落里一个眯着眼睛烧饭的阿婆。
她双手平举，那一刻就连后方的日军都忘了进攻，第二中队的一部分人也是沐血瞧去。阿婆的腰杆一瞬间挺直，衣襟随风飞舞，随后她仰头一笑，一个声音仿佛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阿婆年轻的时候可是村子里最漂亮的人呢。”
“后来爱上了个土匪，他走了，我就自毁了容颜。人呐，都不明白有时候失去要比拥有来的痛快。”
“阿婆老了，记性不好，你们别嫌我做的饭难吃。”
“阿婆要走了，你们以后照顾好自己，不要饿肚子。”
爆炸的火光散开在空中，一瞬间将大部分日本人淹没在里面。我双手挡在脸前，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睁着双眼，吴中队也睁着双眼，身后戴着眼镜的魏老板也睁着双眼。
第二中队所有的人，他们都想再看阿婆最后一次。
火光中，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飒爽的少女，微微颦眉，轻挥着双手舞动在其间，罢了用枪指着那些日本人唇齿张合：“这些都是我的孩子，有我林婼在，可不容你们欺辱。”
火光散尽，后方的日本人被炸的四散奔逃乱了阵形，参与战斗的战士们生出无穷的体力，几个回合，剩余的日本军皆被砍杀倒地。几许过后，有些战士把刀插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些人咬着嘴唇，有些人任凭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我，为什么会哭呢？为什么感觉这个场景，这么的熟悉？
周围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刚才的喧嚣，吴中队捂着脸蹲在地上，战士们也都或蹲或站，只是地上的尸体预示着刚才的狂风骤雨并非拟想。
我一步步的往山下走，脚踩在土地上还有泥土掉落在我的鞋子里。刚才的爆炸让我的脑子一懵，随后一个念头就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什么时候来参战的？为什么我会到这里呢？
脑袋有些迷迷糊糊的，好像刚才粉身碎骨的是我而不是阿婆一样。
“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