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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体会

记得以前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我那些朋友也说她好看,说我积了德,我只是端起酒杯笑了笑,透过酒杯去看,他们每个人都张牙舞爪,像是要勾我的魂。
“怎么停了?”她问。
“车坏了。”
我捶打了下方向盘,打开车门,外面的冷空气窜进来,让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我从身后抽出外套,习惯性的想递给她,但伸出手才发现,她已经换上了棉衣。
确实,她已经不一样了,比我初次见到她时,已经成熟了许多。
她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所以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结婚。
“怎么办?”她问。
“我下去看看。”我推开车门,带着一种独属于男人的自豪,揭开机器盖,但复杂的线路比她的鱼尾纹还迷晃,让我陷入了混乱。
片刻后我回到车上,关上车门,那点卑微的自豪被冷风侵蚀的一干二净。
“为什么要来这儿?”她问。
“因为这里干净。”我没看她的眼睛,趴在窗口看向黑夜,虽然这黑夜没有她好看。
“怎么就干净了?”她又问。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干巴巴的笑笑,然后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假装睡觉这种事很多人都干过,在我毕业跟我爹要钱的时候,他就总是假装睡觉。在我结婚以后跟她谈未来的时候,她也会假装睡觉。
现在我也假装睡觉了,她知道我什么意思,于是也把头扭向黑夜。
“怎么就干净了,你总是自以为是。”她低声说。
晚风很凉,我甚至感觉风从暖气吹进来,让我不由想打寒颤。
后半夜的时候我忽然惊醒,扭头看到有只手在敲打侧窗。
那人的脸像是红黄相间的树皮,身上也套着层皮,张开嘴在对我说些什么。
我摇下车窗,警惕的盯着他。
“你们怎么了?”他问。
“车坏了。”我说。
他笑了笑,大声说:“这儿离镇上还有一段儿路,走路走不过去,跟我走吧。”
我打开前车灯,发现前面有辆破吉普,驾驶位上似乎还坐着另一个人。
没等我说话,副驾的门就已经打开,然后她欣喜的裹着衣服站进风里:“你能带我到镇上吗?”
那人点了点头。
她说的是“我”,不是“我们”,我沉默了片刻,只能补上一句:“还有我。”
三个字,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开车也没有这么累。
凭感觉,我觉得这人不像是好人,但是在我感觉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前面的破吉普上,我也只好跟上去。
这辆车里有些牲畜的腥气,空气也黏黏了不少,座椅上还破着些洞,露出里面泛黄的海绵。
“你们怎么开车来这里啊?”前面的人侧过脸问。
我没想理他,把头扭向窗外。
“因为这里干净。”她笑着回应。
前面的人点点头,把脑袋又缩了回去。
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开车的人忽然踩了脚刹车,我恍然惊醒。
“怎么了?”我问。
“车坏了。”开车的人拧下了钥匙,下车走到车前,倒腾了一会儿后又回到驾驶位上。
“能修吗?”副驾的人问。
“不好修。”开车的人说。
两个人一言一语,语气很干硬,就像那些演技拙劣的演员,在背诵台词。
副驾的人也下了车,然后来到后座,打开车门,一把就将我拽了出去。
“你得跟我推一吧。”他阴沉着脸,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带我来到了车后面。
我俩吭哧吭哧的推了老半天,车动了,先是缓缓蠕动,然后忽然快了起来,最后打着了火,只留下一道灰黑的尾气。
我顿时追了上去,嘴里灌着风,大声呼喊。
“别追,等会儿还能有过路车。”副驾那人上前拉了我一把,然后径直走到路口,蹲下,点上了支烟。
“得等多久。”
“不知道,等着吧,应该有。”
烟头的火忽明忽暗,在最亮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笑脸。
那张笑脸在我脑海中放大了无数倍,我甚至闻到了他口腔内的恶臭,脑补出他大笑的声音。
于是我来到他身后,捡起一块儿石头,死命的砸在了他后脑勺上。
这时候我那些被风吹散的尊严又回来了,紧紧的围绕着我,我感到了许久都未尝到的满足,于是一下下的抬起手,一下下的砸下去。
我从没想过人会死的这么快,可能他生前也想过,自己不会有死的一天,但是死这件事儿由不得人,死了就是死了,不管你会怎么想。
他趴在地上,烟头熄灭之后我再也不能看到他的脸,领子的毛皮衣服被血染红,就像一只红脖子的羊。
我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头摸出他身上的烟,点燃,抬头看到了星辰。
这里的确离天空很近,漫天碎星,趁着嘴角吐出的烟雾,看起来有些迷幻。
我没有多大把握能把她找回来,就连她眼脚的纹路,也都消散在夜空里。
这里的确能洗涤人的内心,因为人站在肮脏的土地上,有人会在地上吐痰,有人会大便,还有人会死在这里,弄得遍地都是血。
不过地上的事情与天空无关,天空离着很远,所以它干净。
我忽然冒出个念头来,倘使再近一些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跳进着深渊般的夜空里。
日出东头,我一步步的沿着石子路往前走,跟朝圣差不多,但不一样的是我脑袋里什么都没想,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脚下升起了一团白雾,像是蛛丝一样缠绕着我的脚,那些蛛丝沿着我的小腿攀升,最后缠绕住我的脖子,让我感觉有些窒息,举步维艰。
幸好还能看到太阳,有人说太阳象征着希望,兴许说着话的人只想找个念想,不至于向我一样堕落在夜空里。
天上真好,除了星辰还有太阳,总有些东西让我们看。
低下头来,脚下还是石子,身边是冷风,和昨夜一样。
走了整整一天,我才来到镇上,又在镇上住了两天,最后我在一户人家前跟她偶遇。
她一手举着手机,似乎在努力找信号。
记得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抱怨,说这里连信号也没有,消息都发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