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乘沙沙和子歌还熟睡的时候偷偷走出客栈,正巧碰上罗氏的马车队进入莫府。我想先去找莫子君,问问现在究竟什么情况,有没有改变的余地。深思这会儿,我全然没顾及身边的事物。
“你…你是…”一个文雅的声音冲我的后脑勺问道。
我顿时僵持住身子,没敢转过身去。等到他再次重复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当即抬腿仓惶的往前跑。
“紫…紫小姐…”他还是这样毕恭毕敬的称呼我,我放慢脚步却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
刚才还打算去见他,现在他就在身后,我却没了露面的勇气,“别过来,我只是…只是想过来看看宝莹…”
枯叶被微风吹起,发出摇曳的声音,他的叹息声跟这些枯叶一样,透露出一种淡淡地悲凉和落寞。我感觉他真的没向我靠近,便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看到不远处他悲愁的眼神。
“她很好,你还是回去吧。”他轻松的说道,眼睛没有直视我。
“真的吗?”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真的是这样吗?”
我知道莫子君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做事向来精细周密,更不可能到处说宝莹要出嫁的事情,所以只能说事与愿违。
他微微点头,目光跟他的发梢一样茫然的漂浮在半空中,游离不定。
“快回去吧…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他好像急着赶我走,不愿看到我的身影。
我想,就算你有天大的能耐也斗不过罗炎,怎会轻易地说‘我会处理好’。迫切相信你是为了我的安慰着想才这么说的吧。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我心里有一阵失落感,昔日里我们无话不谈,心心相应,现在却是一幅薄情离别的画面,让我怎么能释怀。我原本以为自己也亏欠了莫子君,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他并不在乎这些见光死的私情。
我曾大胆的想过要依靠着莫子君,所以我才尝试着向他敞开胸怀,让他走进我的心房。现在想想…原来那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反而…半生不熟的子歌走进了我的生活。恐怕…这一切都是王母娘娘精心设计的吧,她要夺走我身边所有在乎的人。
而那些我恐之莫及的人又偏偏的会出来糟蹋我的人生。
市集里很热闹,卖瓜的卖瓜,买菜的买菜,三姑六婆也不忘打听点饭后闲谈。我也料到宝莹的名字会响遍全罗汉城,甚至罗汉国。因为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故事总是很诱人。他们可不管童话故事的背景是恐惧的,还是凄凉的。
我心里很清楚现在能救宝莹的不是莫子君,而是罗炎。尽管我不愿承认,事实却摆在眼前。真的觉得好可笑,我费尽心思、竭尽全力,不顾一切终于逃脱了他的魔爪,转眼间我又要在他眼前裸奔,试问不是愚弄是什么。
站在写书先生面前,看他一字一字记录我说的话,心渐渐地被自己掏空了。我早应该面对我是孤魂野鬼的现实,这儿的空气太清晰我呼吸不了,这里的太阳太烈我承受不了。新伤旧伤不仅愈合不了,还在同一时间爆裂开,弄的我血肉模糊。
够了吧。
写给罗炎的信我让人送到沈府,写给子歌的信我让人送到李家。
我呢…哪里来就从哪里去。
银家的大门还贴着封条,封条上布满灰尘和蜘蛛网,蜘蛛网上有小东西的残肢。想当年,我最怕的就是这些东西了,一看到就会大叫,好似天要塌了。现在呢,它们是我岁月的痕迹,备感亲切。
脑海里的银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但是守门的壮士至少有两到三个,管家也时不时会站在大门外看看行人。花园里虽然没有什么奇花异草,但是天仙花香总是出乎意料的能弥漫在整个大院子里,淡雅清香。池塘里的几尾小鱼有荷花的点缀也显得格外生动和有趣。宝莹刚抄好的书会晾晒在大石头上,不知的我曾经拿它当坐垫,染了一屁股的墨迹。
“紫姐姐怎么可以坐宝莹的书,书不可以坐的。”她撅着小嘴,抱著书委屈道。
我不动声色的眨着眼,不敢告诉她21世纪的小孩是怎么过童年的。
走出回忆,眼前枯萎的草地让我觉得很煞风景,也让我看到了彻底没落的银家,人去楼空。我加快步伐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将一切的悲凉抛到脑后,这一切即将同我告别,我即将离开这里的一切。身上如释重担。
写给罗炎的信里我讲述了我对他的感情,除了恨意还是恨意,因为我不是银紫。让我面对他,比死还难。希望他能高抬贵手,看在银紫的情分上收回臣命。我知道收臣命不是儿戏,但是我毅然以死相逼。反正他总是做疯狂的事情。
子歌…我能说的只剩对不起…
按压在门上的手很快就抹上一层灰,紧接着一阵烟雾泼洒在我脸上,感到鼻子一阵刺痛时,我赶紧捂住。
它依旧陈设简单,床、桌子、凳子、书架。虽然它们不是我的,但是它们是我这具身体的,所以还是觉得很有亲切感。我开始慢慢打扫,擦干凈了家具便开始铺床,今晚我要重新睡到这张久违的床上。
深夜,我无法入眠,迫切想要看到黎明的降临。
我幻想着罗炎真的明白了什么叫爱情,它不是强迫,不是付出就有回报。他会对我感到愧疚,会弥补对我造成的一切伤害,对我释怀。这样,我做梦都会笑。
“咚咚咚…”
是有人在敲门吗?我觉得是自己的幻觉,缓缓探出被窝里的脑袋,视线一片模糊,强烈的光让它们瞇成一线。猛然惊醒我是在银家,不是在客栈。
“咚咚咚…”规律的敲门声。
不是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我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没做声。我绝望了,虽然我迎来了黎明,但是黑暗同样笼罩在我上方。
竟然敌不放我,那我只能以死解脱。
我抽出早就准备好了的小匕首,它的光芒被我的鲜血覆盖的那一霎那,我感觉到无比轻松的身心。其实,死并不是件难的事情,没有勇气死是因为对尘世还有留恋,如果真的没了留恋,到了行尸走肉的地步,死去便是最大的解脱。
解脱一切束缚,逃离一切压迫,抛开一切的恩怨,正如我轻轻地来,现在我也要轻轻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颤抖的指尖沾上鲜艳的血液在被褥上笔画着,我不能让自己死了还解救不了宝莹掉入虎口,所以我要用血书来写自己的遗愿。虽然这个情节在电视上常常看到,但是每一次都能震撼我的心。从未想过我自己也会上演这一幕,估计很多观众也会因我的‘壮举’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我静静地继续躺着,闭着眼睛,能明显的感觉到我身体里的热流在流失,渐渐地全身开始冒冷汗,肚子里很反胃。我对自己说,这回一定要到孟婆那里喝上两大碗,如果她不肯,我就告诉她上次她还欠我一碗。
耳朵模糊的听到有人问我,我有什么心愿,我冷笑着说,但愿陈永泰已经忘记了我。因为我很快就要忘记他。
“银紫…银紫…”说话的人拼命的摇曳着我的身体,我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甩出去了。想起上回我一命呜呼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陈永泰,我便想着怎么能扒开我的眼皮。临死前能再看他一眼,我死而无憾。
接着,我又感觉到身体被悬挂在空中,很不实在,很不踏实。我想…我可能要被送进棺材里了,真希望不被宝莹和沙沙看到,她们肯定会恨我一辈子,恨我不负责任。但是如果这一次我能换来宝莹的真正幸福,我觉得很值得,我对得起银紫了,尽管她们失去了我。
罗炎看到信后极度震惊,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为了找到银紫竟然抓捕了写书先生,关起来拷问严打,好似他抢走了银紫似的。要是这种男人没有家庭暴力倾向,我想全世界的男人都是温柔似水了。
为了防止银紫逃出城外,他不顾大臣劝阻动用了军队,下令严查城门进出的人。还有莫府,也已经被包围的密封不漏,连只蚱蜢都跳不进去。李家的李玉良被关起来逼问,如果说出了我的下落他便可以升官,如果不说实话那他就一直蹲着别出来。
他还是一点都没变,真怀疑他的情商是不是到达最低限度了。眼前,受这件事打击最大的人应该就是云君娘娘,她费尽心机铲除了银紫,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融化了罗炎冰冷的心,仅仅一份信竟让她彻底溃败,对她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你醒了?”我觉得这只狼装了羊的嗓子,虽然软绵绵,但是很不顺耳。
“你放手吧,就算你现在救了我,我还是照样会去寻死。”我努力强硬的说话,但是语气很弱。
“你根本就不了解罗谦…”
我白了他一眼,一脸的憎恶,然后转过身面对床墙。
“他们是相爱的,只是…罗谦不懂事,那天不慎…”
堂堂一个大男子,还有不懂事?不懂事也不是去花楼吧?我可没听21世纪的人说过男人**那叫不懂事。“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跟你们罗氏有任何瓜葛,如果你不想我再去寻死,你就解约,现在就解。”
“你真的有那么恨我吗?”他失落道。
这不是废话吗,不然我为什么费尽心思逃离这里。“如果你能大发慈悲,就别让我再看到你。”
背后很凉,凉的我觉得自己在跟冷空气对话,冷空气又吹来了,“好…”
好就好,真好。
第118章拒入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