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渼奈十三个人的眼中,阮燕山俨然成了“恐怖”、“神秘”的代名词,刚刚还敢和他说说话的渼奈,此时连站在他身旁的勇气都没了。
任何一个人看到刚才这一幕,都会被黑潮瀑布的威力所震撼,接连而来的自然是对黑潮瀑布的操纵者感到惊惧。
在马达加斯加的任何一只妖怪,对他们来说都是恶梦,而此时阮燕山则是那些妖怪的恶梦,起码在此时看起来是这样子的,渼奈他们十几个人窸窸窣窣低声讨论过后愕然发现,跟在阮燕山身旁绝对是最安全的,谁知道外面的世界还有没有妖怪。阮燕山没说,他们自然不知道,外面的妖怪没有比较少,也没有比较温驯──跟在最恐怖的人身旁,总比跟在会吃人的妖怪身边来的安全。
这是他们的想法,很正常,不过他们要是知道以前阮燕山曾经吃十年的妖怪,不知道还会不会跟在他旁边?
一行人走到萨瓦多旁边的小村庄,乌图利说他们的家已经被妖怪弄坏了,几个村子的人都四处躲窜,后来汇集到这个小村庄躲起来,这个地方靠近萨瓦多,妖怪数量出奇的少,因此他们都活了下来,但多数的人还是因为要出去找食物而死在外头,乌图利能活那么久真是一个奇迹。
世界上不乏奇迹,在灾难越多的地方,奇迹越不值钱,在这里,乌图利的奇迹比不上一个大肉包,当乌图利带着其他人走进村庄的时候,他们看见的是不可想像的景象。
村庄的人骨瘦如柴,各个饥肠辘辘,他们甚至连抢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茫然、饥饿交错的怪异眼神看着他们这群人。
乌图利低声对他们说走快点,这里的人平常都很好,但在饿过头之后,前一阵子还听说有人要开始商量吃尸体。
他们十四个人各个一副“吃饱”的体态,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兴奋剂。
有些体格比较好的村庄人手拿着铁棍、木材之类的武器朝他们走过来,乌图利一点也不害怕,她身旁的渼奈、贺喇等人也不怕,站在全世界最恐怖的人身旁,他们的安全感提升到了天堂的地步。
村庄的人围住他们一行人,乌图利用土话和对方沟通,对方看起来很凶,但任凭谁都知道,他们是外强中干,拿着铁器的那个人手都饿的抖了,就算是最瘦小的渼奈都认为自己可以打败他。
乌图利一边指着阮燕山说着,村庄的人原本一脸凶狠,听到后来,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朝着阮燕山跪下,每个人都啜泣哀嚎,听起来像是祈求阮燕山救他们。
没死还能走的人大概是听说了有人可以杀死妖怪,也可能听说了有人带了食物过来,所以都走出来朝着阮燕山一群人下跪,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面黑饥瘦的嗷嗷叫着,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
看着眼前一大堆越来越多的人,阮燕山这时才是真正的后悔为什么要跟着乌图利回来,他忽略了,她没死,她弟弟没死,妈妈也活着,三个那么虚弱的人都活着,那么不就是代表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在这里吗?
如果是没看到那就算了,但此时看见了,又说硬装做没看见实在说不过去,但刚刚那些包子等食物是他出发前自己弄出来预备要吃的,可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那么多快饿死的人。
阮燕山叹了口气,对渼奈说:“你叫乌图利去拿个大铁锅出来。”
渼奈不知道阮燕山要铁锅做什么,不过她还是赶紧要告诉乌图利,但这时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乌图利不见了,海纱丽走过来解释,乌图利已经先回家给弟弟和妈妈弄吃的去了。
渼奈告诉阮燕山,乌图利已经回家去了,阮燕山点头,这可以想像的出来,乌图利冒着生命危险跑出村庄去找食物给弟弟和妈妈,现在有食物了当然要赶快拿回去,幸好贺喇会说一点这个村庄的人的方言,很快的,几个人抬过来一个生锈的大锅子。
村庄的人说这锅子以前是用来杀牛之后放牛肉、牛骨用的,但是现在早就不用了,大型动物都被妖怪吃光了,这锅子只能放着生锈。
锅子放在地上,阮燕山让贺喇告诉村民说要找个地方生火。
人多好办事,很快的,一大锅的水就被煮了起来,锅子下面火焰熊熊,水已经煮沸了,不过锅子里头除了水以外什么都没有。
阮燕山也不避开其他人,直接伸手在紫囊里头抓出存放的黑级妖怪骨头、筋肉,一把放进锅子里。
阮燕山能够记得要存起妖怪尸体、筋肉、骨头、爪甲,几乎都是杀过的极品,他也都亲自烹煮过,顺手就放了好多他从紫囊里头拿出的佐料,这些佐料都是他采来的蔬菜、果类、辣椒、盐巴,一大锅的妖怪精肉汤很快的冒出满满香气的肉香味。
这味道太香了,而且香味里头彷彿蕴含无数的力量,站在附近的人光是闻了几口,整个精神和体力都逐渐恢复过来,疲倦、饥饿,甚至连恐惧等等负面的情绪,都在这锅汤的味道面前消失无踪。
阮燕山很满意自己煮的这锅肉汤,以前在妖怪森林的时候吃过好几次,回到地球之后就没机会煮来吃,这次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煮了一锅。
一旁的几百人几乎都要迷失在这奇香无比的一锅汤里头,围着阮燕山旁边的贺喇、汍墨和伊莉这些人看的眼睛几乎都要直了,这实在是太香了,跟这香味一比,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吃的肉干就像是过期大便一样的等级。
每个人都在吞口水,蠢蠢欲动,看着大锅子的眼都直了,喉头不断上上下下的移动着,那香味在脑中横冲直撞,绞的差点连理智都要粉碎了。
如果不是阮燕山太过神秘──任何一个可以从怀里拿出一大堆筋肉和骨头来煮的人,无论如何都可以算得上是神秘了──他们大概会一拥而上,把锅子里的食物全部抢夺一空。
拿起杓子试了一下味道,没问题,阮燕山放下手上的杓子对贺喇一群人招手:“你们过来。”
阮燕山要他们管理秩序,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小碗的肉汤──没错,就是肉汤──阮燕山没有告诉他们多喝了会怎么样,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从以前的经验可以知道,黑级妖怪的筋肉和熬出来的汤汁不是普通人可以吃的,起码要先稀释过,这些东西对任何一只妖怪都是绝对大补,更何况是虚弱的人类,搞不好会变成毒药,所以阮燕山放了很多的水稀释,但到了此时他还是不确定,想了想后便要众人中身体最好的贺喇先试喝一口看看。
贺喇他们距离阮燕山最近,亲眼看着他把一锅肉汤煮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肉,但光是看那些骨头也知道,那不是人肉,不是人肉就可以吃,饥饿的人饿昏了连人肉都可以啃下去,更何况是动物的肉?
拿起破烂的铁杯子,阮燕山用杓子舀起一小口倒进去:“喝看看可不可以。”
贺喇紧张的接过铁杯子靠近嘴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一口实在是很少,所以他一下就喝光了。
口中的肉汁彷彿有一大团的空气,一进入口腔之后就马上往喉头里面窜进去,贺喇一惊,手上的杯子就掉了,站在旁边的阮燕山顺手捞起,没让杯子落地。
贺喇的表情整个大变,他紧握双拳颤抖着,满脸通红,双眼瞪的老大,模样看起来有点恐怖。
其他人都紧张的走过来问他怎么了,尤其是伊莉,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毕竟是杀妖保命的情感,这种感情格外深厚,她紧张的拉着贺喇的手臂直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伊莉不敢说阮燕山的食物有问题,只是一直问贺喇怎么了。
一旁的渼奈也看傻了,不就是一锅热汤吗?怎么才喝一小口就变成这副模样,这汤有毒?不可能,如果阮燕山要杀害他们这些人,光凭那些黑头发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弄出一锅有毒的肉汤。
旁边的村民早就看傻了,怎么那么香的一锅热汤才喝一小口就变成这样子,这是有毒吧?能喝吗?
“可不可以给我喝一口?”渼奈走到阮燕山身旁问。
阮燕山看着她说:“你不怕像他一样?”
“我宁可被肉汤弄死,也不要饿死。”渼奈抿着嘴仰头看着阮燕山,他心中感叹好一个倔强的女孩子,难怪可以在这么多的妖怪环境下活下来。
“给你,不要一口吞下。”阮燕山用刚刚的杯子又舀了一口肉汤给渼奈,她一口喝下,毫不犹豫。
这个动作可以分作好几个含意,第一个含意是向阮燕山表示我相信你,你不会用肉汤来害我们。第二个含意则是对后面的其他人表示,我们只能相信他了,在这个时候你不相信他,结果只有死路一条。第三个含意则是告诉村民,我们是一国的伙伴,我们相信汤汁没毒,你们要是不喝的话就走开。
简单的动作却可以显示渼奈在临场上的机智和反应,这就表现出了她与伊莉等人不同的气质和生存智慧。
当然,这肉汤的确不是毒药,只是效果太过强烈,贺喇一口肉汤喝进去,当场体力百十倍的增强,整个人好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浑身的肌肉、细胞、血管、筋膜、骨头都强化了,彷彿有用不完的力量和精力。
如果不是阮燕山在身旁,他都想当场大吼大叫,发泄一下浑身源源不绝涌出来的力气。
渼奈的情况比起贺喇更是严重,因为她的年纪比较小,体力更差,黑级妖怪的肉汤根本不是她可以喝的,她的身体压根无法承受,刚发现不对劲,她的鼻血就流了出来,速度快的就像是水龙头的自来水。
除此之外,她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响,渼奈体内的毒素太多了,被这超级精华的肉汤一逼,脸色惊慌的推开其他人就往外头冲,速度比起一头奔跑的羊还要快,不过此时她已经顾不得礼貌或是形象这些问题,冲到一棵大树后面,迅速就地“解放”
空气中并没有散发臭味,依旧是浓浓的肉汤香味,香味四溢,散开老远,接下来的动作就简单了,解放完毕的渼奈神清气爽,看见她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才短短的几分钟,渼奈就有了极大的改变,整个人不仅气质大变,甚至连身形都长大了一些,这种效果简直难以想像。
阮燕山要他们喝完肉汤后开始发放,十二个人喝汤的时候状况都和贺喇或是渼奈一样,各个精神饱满,体力大增,不过在过程中还发生一件事,爱漂亮的哈米盖柏看见渼奈的变化那么大,于是就偷偷的多喝一小口,这下子不得了,她的鼻子就像是开了水龙头似的,鼻血不断的流下来,弄的满身满地都是血,最后还是阮燕山用黑丝吸掉她身上太多的精华这才了事。
经过这件事,他们再也不敢偷喝了。
村民的人数不少,每个人分一小口很快的就把整锅汤分光,而村民的反应则是和渼奈他们略有不同,有一些人光是喝下第一口的肉汤就昏倒了,这大概就是虚不受补的最佳表现。
无数虚弱的村民都喝到了一小口的肉汁,撇开烹煮技术不说,这一锅完全由黑级妖怪肉骨煮成的汤,在地球上绝对是前无古人。
但幸好大多数的村民还是可以忍受这一小口“神圣”肉汁,对他们来说,一小口的肉汁就可以让肚子大饱,神清气爽,体力饱满,这当然是神的奇迹,不过这奇迹最大的缺点就是会一直拉肚子或是流鼻血。
喝完肉汤的村民每个人都向阮燕山跪拜,搞得他一直闪,最后只能规定他们不准跪。开什么玩笑,我都还没死呢,就要跪我……在台湾,只有尊亲长或是死人才能接受跪拜,阮燕山当然要闪。
乌图利也回来了,她说弟弟和妈妈都吃了刚刚的白面团肉,很高兴,也很感激。渼奈给她留了一小口肉汁,乌图利拒绝了,因为她刚刚已经吃过了,不好意思再吃,渼奈压根不理会,硬逼着她喝下去,乌图利最后只好喝下,结果自然也和渼奈一样,流了满身前的血。
不过,这锅肉汁也带来很强的副作用,附近的妖怪原本畏惧萨瓦多不敢太过靠近,但受到空气中肉汁的吸引,大批妖怪不断赶过来,阮燕山派出无数黑丝在外头狙杀太过靠近的妖怪,空中的妖怪则是由一小部分的黑丝处理,这才遏止第一波的妖怪。
第一波的攻击解决了,但这不是最好的模式,未来难保不会有更多的妖怪靠近这里,而且阮燕山也不认为自己会继续留在这里煮东西给村民吃。
吃完东西的村民现在有了力气,但他们仍然是敌不过妖怪的利爪尖喙,虽然妖怪不知道因为什么因素而被挡在外头,但事实上,村民还是需要更多的食物,如果他们不能出去,迟早有一天还是会饿死。
阮燕山告诉渼奈,他要赶紧先送他们离开,然后进入萨瓦多去探查状况。
萨瓦多的位置他已经知道了,他现在的地位高的很,虽然与大多数村民无法沟通,但是他只是稍稍开口问了一下萨瓦多的位置,马上就有几个听得懂英文的村民主动告诉他萨瓦多的方向。
这个时候,贺喇等十二个人都陷入为难,如果可以跟在他的身边,那当然是最好,毕竟有吃又安全,但这很不实际,阮燕山不是来旅游的,也不是保姆,一群人跟在他身旁怎么办事?
二来他们已经知道海边也不安全,村民告诉他们,海水里头都是妖怪,空中也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这个村庄,不知道为什么妖怪就是不会强攻这里,有人认为这里是圣地,所以妖怪不敢入侵。
但阮燕山已经可以确定,这个附近应该就是空间门的所在地,妖怪从这附近出来,大肆吃人,这个地方应该有其他的力量笼罩,因此妖怪不敢靠近。
阮燕山说对了一半,其他妖怪不敢靠近的理由,是因为空间门的附近有宇殿家族族长势心带过来的妖嗜驻扎的缘故。
七只妖嗜都是有灵识的黑级妖怪,低等妖怪又怎么敢靠近?
贺喇等十二个人商量之后,决定在村庄留下,反正这里有阮燕山留下来的黑丝巡逻,而且他答应让十二个人身上都带着一条黑丝,这些黑丝会听他们的话,让他们去外头找食物的时候可以不受到攻击,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更加安全,也就更愿意留下来。
离开村庄的阮燕山转而进入萨瓦多,萨瓦多是个区域,地方不算大,约一个台北市大小。
同样的,这里的房子已经全部没有人烟,但越往里头走,越可以感觉到空气中蕴含着奇怪的压力,很快的,他看到了压力来源,那是七个外表根本不像人类的人类……
七个像是人类,但是却又完全不像人类的“人”,出现在阮燕山前头约百公尺远的地方。
会说他们是人类,那是因为这七个人都是一颗头,有四肢、双眼、鼻子、嘴巴、耳朵,人类该有的部分一个都没少。
但会说他们不像人类那也是有根据,因为这七个“人”的皮肤压根不是正常人类会有的肤色。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看起来像亚洲人,但是却像是急性肝炎、黄疸发作的亚洲人。
这个“人”全身发黄,昏暗的那种黄色,这种颜色就像是庙宇里头的神明,长时间被信众拜拜的香烟熏出来的黯黄,看起来毫无生气。
不只是皮肤,头发、耳朵、牙齿、眼球,甚至连眼珠子都是黯黄色的,更不用说指甲、舌头和全身毛发,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黯沉的黄色。
还有它的皮肤问题,那不是粗糙或是龟裂,阮燕山认为,那皮肤根本是坏掉的鳞片,清风吹过,碎裂的鳞片就随着风掉落,在空中飘动,飞的老远。
这种“人”你会说他是人类?当然不会。
第9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