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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惹火烧身

赖明一身青衣锦服端坐在后院书房中,面前放着一册打开的官册,上面不过就两三句话,他却看了良久后才放下官册,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紫檀木桌,三角眼睛里精光闪过,似乎在思考什么。
“爹,什么事啊,一大早的就把儿子叫过来。”紧闭的书房门被人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来,赖程一脸不满的走了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对门的八仙桌旁闭着眼睛冲着他嚷道。
见自家儿子打着哈欠眼睛都似睁不开,就知他昨夜定又是风流一夜,赖明一张老脸立刻像是被人撕了下来仍在地上踩两脚的颜色,很是不满儿子的表现。
但始终是自己疼爱的儿子,赖明脸色虽差,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的将桌上的官册拿了起来,送到了赖程的面前。看自家老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赖程很是不解,低头看着老爹拿过来的官册,随后也同样变了脸色。
“爹,这……”赖程语气不稳,边说边抬起头去看着身旁的赖明,就见自家老爹脸色同样凝重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我会跟上面打探一下口风,不过……”赖明说着看了白了脸色的儿子一眼,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近些日子,你给我安心待在家里,不要再惹是生非,知道了吗?”
赖程脸色虽变了两分,可听了自家老爹这明显就是禁足的语气,也急了,刚想梗着脖子反驳,再对上老爹的目光时,那刚刚升起的雄心万丈立刻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熄了下去。
耷拉下脑袋闷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官册放在一旁桌上,走了出去。赖明看着自家儿子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有些不解若是往日这孩子恐怕一定要跟自己大吵大闹一番,何以这一次竟是这般的听话,复又看了一眼那官册,眉头皱的更深,于是立刻将儿子极是‘听话’的乖觉扔到脑后。
宝蓝色叠绣千层软靴从原本的沉重慢慢变的轻快,秋风之日早过,可这处院子里却依旧繁花似锦,亭台楼阁、假山碧池,每日看去又怎能不生厌。出了父亲院子时,赖程遇到家中两个小丫鬟,梳着双髻,小脸嫩白霎是惹人,可两人说笑间不经意的看到自己,那瞬间惨白的小脸看着都倒胃口。
赖程负手而立,看着两个兢兢战战离开的小丫头,像极了赖明的眼睛眯了眯,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蔚蓝的天空,这些人……怎么同那两人相比。想起那一日的那两人,赖程只觉胸前一阵燥热,怎么也压制不下去,脸色一变,抬脚快步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昨日伺候的昭红应还在自己的房中。
建安村,古寺。
刘霖怡起身的动作略有些僵硬,孩子晶亮且不染尘埃的眼睛直直看了过来,那一瞬间,刘霖怡面前一闪而过的却是满目的猩红。想来她面上定也很不好看,察觉央儿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她立刻扯了个僵硬的笑容出来。
“央儿……也是好人,所以一定会好起来的。”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只有她自己才听出说话间的酸涩,迎着央儿清澈的眼睛,她只觉心口处立刻被人压上了一块大石,疏之不通,重若千钧。
央儿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她,小人儿的眼睛里竟带着大人般的思索,随即语气有些天真的问道:“姐姐,央儿的爹娘也是好人吗?”
“自然也是。”怕触及孩子心中懵懂的伤痛,他们平日也是极少说有关央儿的父母,可说完这句话后,刘霖怡立刻愣住,不知为何竟不敢再去看央儿的眼睛。
果然,片刻后,央儿带着委屈的哽咽就传入了刘霖怡的耳中,“可是姐姐,央儿的爹娘为什么没有好起来。”
心上大石立刻叠落成山,堵的血脉都似不通,气闷的难受,从未有过的沮丧在那一双水盈盈的委屈眸光下败落、瑟缩,在那样的目光下,她不知自己要躲到何处。
“姐姐……姐姐我……疼……”央儿细细小小的声音传来,刘霖怡心中一滞,那灰暗的情绪瞬间褪去,央儿有着不同别的孩子的成熟,所以有时候痛了也不会叫喊,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自己疼。
刘霖怡想着抬起头去看央儿,尚带着一丝心疼的眼神在看到央儿此时的模样时,心竟忍不住的一颤。
圆圆的脸蛋布满了青色,水润润的眼睛里盛满了疼痛了泪水,央儿缩成小小的一团朝着她喊着,细弱的声音仿佛一掐就断。这……怎么可能!
孩子手臂上原本被压制的毒素竟一下子到了脖颈处,毒素已经漫过心脏,救……不得了。
“姐……姐,央儿……好疼……啊!央儿想……爹和……娘,央儿……”孩子小小的脑袋慢慢瘫软在了干草上,眸子里光芒黯淡了下来,脆弱的生命蓦然垂落。
微凉的指尖触过她的指尖落下,如微风,抓之不住。
“央儿……”这是谁的声音,竟然会抖成这样,当真可笑。刘霖怡想要伸手去碰一碰那小小的身体,却被人抓住不让她碰触,那人力气很大,大到她根本挣脱不开,为什么,我只不过想要看一看她。
“霖怡!”本是温柔肆意的声音,却如初雪滴落心头,瞬间融化,沁底心凉。
平岩国,天启205年。
平岩国塞北河一带全面而迅速的爆发了最大规模的瘟疫,各地储备药草源源不断开始集中于此,沿途各地官员迅速设立隔离带,并组织各地乡民自救,只是收效甚微。
平岩国主立刻派遣顾命大臣前往查探主因,并派三皇子一同,以慰民心。
民语一场秋雨一场寒,昨日刚刚下过一场雨,并不大,却将这秋日的凉意渗入人心,让人记得早晚添衣。
一袭淡粉梅红轻纱裹身,端坐在满是冰凉如丝的雾气中,更显这人好似不是人间之人,她手中摇着青扇,似水眸子盯着面前腾起雾气的一方小小药炉,像是要从中看出一朵花来。
“霖怡,莫要熏着眼睛。”从石阶上下来一人,来人摇步款款,步子极慢,却又优雅似仙,青色石阶白色衣衫,眉淡却似剑,隽秀的眸子盯着那坐在院中之人,眼中是满满的心疼。
“没事的。”那摇着青扇的人扭过头来看着他,细长的眼中映着如同从墨画中走出的人,待看到那人眼底一片青色,带笑的面容立刻沉了下来,“奇清你去休息,我来看着这里,你两日都不曾合过眼睛。”
男子望着那面上带着不满的女子,听的她话中的言外之意,不要逼我打晕你,呵,这样的人儿啊!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心疼之意,可话说的却毫不客气,好似他若当真不应,她就会说到做到一般。
那墨画中走出来的隽秀男子微微攒了眉,随后释然,应道:“好,我去休息,一会儿回来换你。”说罢转身离去,即是干脆。
着淡粉梅红轻纱的女子看着他进房,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回到药炉上,又轻摇了手中青扇两下,淡若无声的低叹声幽幽响了起来。
这已经是最后一份完整的草药,原本住满了的古寺如今却只剩下十五人不到,可是药草依旧不够。
连日来阴雨不断,解药也未曾配出,云奇清两日两夜不曾合过眼睛,还要不断用自身玄气为那些人扎针续命。所以他才刻意放慢了脚步,不让自己担心吧。刘霖怡嘴角扯出一个微凉的笑意,深吸了一口,满腔具是混着丝丝药草苦味的凉雾。
将四碗水熬煮成一碗水的药汁端到云奇清的房中时,那安静的睡在卧榻上的人都不曾睁开眼睛,刘霖怡靠近不过两日就清减了两分的云奇清身边,看着那阖着眼眸下的淡青色阴影,忍不住的用手抚了抚他紧皱的眉,还有颤抖着的蝶翼。
“霖怡。”指下云奇清醒了过来,声音略有些沙哑,他没动只是拿那双眼睛看着刘霖怡,目光里似有询问之意。
“喝了药,休息一下!”刘霖怡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云奇清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可尽管如此,生硬的话语说出口时还是忍不住的放柔了声音。
这一次云奇清倒是乖觉的接过药汁喝了下去,墨色眼眸看着素白手指接过自己手中的碗放到一旁,后又给他扯了扯滑落到腰间的软被,伸出手去抓,果然一把抓住了那纤细的好似一握就会断掉的手腕,刘霖怡眼带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却看的他想笑。
果然还是笑出了口,刘霖怡在他嘴角轻启笑意的时刻轻手甩开了他的手,带着微凉混着药香的指尖覆上了他的额头眼眸,云奇清的身体骤然一僵,片刻后便放松了身体。
“睡觉!”眼睛被遮了干净,耳中传来她更为生硬了两分的话语,却莫名的让他安了心,缓缓闭上眼睛,当真睡了过去。
刘霖怡听着云奇清的呼吸变的平稳后,才放开了手,静静的看了一会直到古寺外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小心开门走了出去,远远就见古寺外乱成一团,有人在吵闹,还有人在惊喜的叫着。
“吵什么?”刘霖怡眉间寒意骤浓,语气很是不满,不只是暂时稳定下来的病人要休息,她更不想让人吵到难得睡着的云奇清。
听了她的声音,那寺门口吵闹的声音立刻变的鸦雀无声,所有人全都回过头来看着那站在寺门口的女子,早已经惊艳数次,可每次见到刘霖怡时,却都依旧惊为天人。
“刘姑娘,我们找到了紫苣花。”最后还是站在人群中的陈东健开了口,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一向做事稳重的他,看着她说话时,却是尾音都带着颤意,好似声音大点就能把心脏都给抖出来一样。众人只觉面前扫过一阵微风,眼前一花,随后就见那原本站在寺门口的女子竟已经来到了陈东健的身边,一向冷淡的眸子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素白手掌伸到他面前,“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