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鬼!看着面前一脸卑躬屈膝之态的赖程,刘霖怡脑中瞬间闪过三个字。果然,一旁的云奇清也想到此,看那赖程躬身冲着他们行礼,淡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
刘霖怡的话还在脑海中徘徊,也就在一刻钟前,她说,奇清,我怕的是他们会拿村民来要挟。那一眼他看的分明,从不染别的颜色的黑眸中,深藏在眼底的担忧在这一刻终成事实。
心中担忧之事现在已经成了事实,可刘霖怡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方才的担忧,掩在面纱下的嘴角轻轻扬起,眉眼也带着笑意,只是淡淡的看着躬身的赖程。
赖程能感受到来自头顶冷冰冰的视线,很冷淡却随着时间的延长越来越让人觉得分外压抑,如同一块大石压着他的脖颈,让他抬不起头来。尤其是当那目光从两道变成四道的时候,他有种忍不住腿一软就想跪下的感觉。
“滚!”就在他当真腿一软,大头冲地想栽下去的时候,一个隐含怒意的男声突兀的在耳边响起。
啊!赖程下意识的直起身子张大了嘴巴,目光直直盯着云奇清看去,就见那总是温润的男子此时眼眸低垂,见他目光看来,微微抬了抬眼脸,掩藏在眼底深处的阴郁和怒气如刀如剑,狠狠的向着赖程刺了过来。
温言含笑的男子从不曾发火,可陈东健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到此时云奇清的眼睛,不知为何,胸口处跳跃着的心脏好似被瞬间冰封了一样。那是怎样的眼神,犹如站在高处俯视众生的神,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万劫不复。
“别生气。”垂下的衣摆被人轻轻扯了一把,云奇清眼中的冰冷瞬间如阳光下消融的冰雪迅速退去,低头看了一眼被刘霖怡抓在手中的衣角,心更是刹那间便柔软了下来。
刘霖怡的声音很小,除了耳力过人又同她站的很近的云奇清听到,旁边的人都是一头雾水的看着原本面色不佳的云奇清突然柔和的脸色。
以刘霖怡的聪慧又岂会不知云奇清语气之中的怒意是来自哪里,她却不急,挥手让那被云奇清吓的正不住发颤的赖程离开。含笑的男子从不发火,可一旦他发了火,又岂是赖程这种内无锦绣之人能承受的起的。
“木村长,你带人将这些人送到古寺去,要记得先让他们将脏的衣物换下拿去烧掉,我煮的盐糖水给他们每人一罐,安顿好了人之后你们就立刻出来,不要在里面停留。”刘霖怡扭过头来冲着建安村的村长说着,那依旧冷淡的语气,好似在吩咐自己的下人一般。
村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让身后另外几个汉子去把马车拉到古寺,他却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刘霖怡看了他一眼,也未曾表示异议。抬起头来看着渐行渐远的赖程一伙,笑眯眯的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
“姑娘……”陈东健端看刘霖怡的动作也知道她这是要报仇,可是哪里会想到她竟然会捡起那么小的一块小石头,手上还似模似样的比划了两下。听了自己的声音,刘霖怡还面带疑惑的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陈东健脑袋一热,弯腰捡起一块大了刘霖怡手中不知几倍的石块送到她面前,“不如换这一块吧。”
见还未离开的众人全都是一脸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陈东健讪讪的放下了手里的石块,就见刘霖怡头也不回的纵手将小石子扔了出去,紧接着就听见远处传来‘啊’的一声惨叫,远处已经快要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马匹上主人却不在了。
“怎么了?马有失蹄,与我们无关。”面对众人大睁的眼睛,女子全然推卸责任的耸了耸肩。说完,拉着云奇清渐走渐远。
‘噗嗤’一声,当同邻的人看过来时,陈东健才知刚才竟是自己笑出了声来,而走出很远的刘霖怡也好似听到他的笑声,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裕古城城主府。
赖程脸色惨白的瘫在软榻之上,即便身旁有两个貌美的婢女服侍,也丝毫不减从额头上传来的痛楚,心中顿时更是窝火,连看人也跟着烦躁起来,于是一脚将半蹲着服侍自己的婢女踢开来,隐含烦躁和恼怒之意的将人呵退。
“同下人置气,像什么样子。”看似一脸周正的赖明走了进来,看着儿子那不争气的脸,三角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爹,你看看你儿子现在都被那个女人给害成什么样子了,你可一定要给儿子报仇。”见撑腰的来了,赖程立刻哭丧着脸向自家爹爹求助。
“这主意可是你出的,若是真的成了,那女人不就逃不出你的掌心,任你玩弄。”看儿子一脸耍滑的模样,赖明三角眼睛一眯,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说到此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略菜的冷哼一声,“不过是个江湖女子,竟对本官百般不敬,我倒要看一看她是不是能同整个平岩国斗。”
听了他的话,赖程脸上一喜,连额头上的伤也好似不痛了一般,“爹,你当真上报了朝廷?”
“怎么?你以为你爹还会骗你不成。”赖明端坐在上座,看了自家不争气的儿子一眼,谆谆教诲道:“皇上历来对百姓很是看重,所以才会在各地设立医官馆,医官虽无官职,却是个肥差。儿子,你可知那姓马的为什么这么巴结我们父子。”
他口中姓马的,就是那一日刘霖怡大闹医官馆中,出来迎接赖程穿着绿色衣衫的男子。若是往日自家老爹同他说这话题,他定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在乎,可是现在看着自家老爹神神秘秘的样子,他却有一丝好奇之意。
于是赖程瞪大了眼睛看着赖明,一脸好奇的恭听模样,“难道不是因为爹你是裕古城的城主吗?”
“当然不是。”赖明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三角眼中闪过一道狡猾的光芒,“你爹我虽是这裕古城的城主,可是山高皇帝远,除非当真出了大事,否则那位根本不会在意这一个小小的裕古城。”
原来,马姓的医官初来裕古城之时,曾是在京中当过差,马家一女子被选入宫中,被皇上提名美人,才会荫庇这姓马之人,可是好景不长,后宫之争,比之江湖流血,庙堂兵不血刃还要可怖,那马姓女子不过是小户人家,目光短浅,犯了皇上最忌讳的恃宠而骄,于是被送入冷宫。
这姓马的医官才会被踢出京城,给了他一个没有官职的医官来坐,只是这姓马的医官也同样是贪得无厌。竟被赖明发现他居然暗中将手伸到了那些药草商家的背后,用他手中仅有的权利来暗中控制药草价格,来牟取暴利。
起先他做的小心翼翼,赖明不曾察觉,可惜他终是露出了马脚,让赖明抓住了小辫子,马家已经失势,虽说天高皇帝远,可是正如赖明所说皇上最重视的乃是百姓,若是被皇帝知道了有人竟然在利用救命药草牟取暴力,可就不只是杀头流放那么简单了。所以姓马的医官才会百般巴结赖明,以期他能有一个撑腰的,也是将赖明绑在了自己的船上,抱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态。
“怪不得,每一次见那老家伙对着我笑,我都觉得他热情的太过诡异,原来还有这么一层。”赖明一拍大腿吼道,吼完了才觉得刚才太过用力,现在震的脑袋发疼,这一疼脑子也跟着清醒了,“那爹,你把这件事报了上去,若是上面派人下来追查,那马胖子绷不住口,说出来了怎么办?”
见儿子终于开始动脑子思考,赖明心中甚是欣慰,老脸笑成一朵菊花状,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哼,他自以为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把爹也拉上了他的船,也不看看你爹我是给我撑船还是给他凿船的,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一日那女子可是从他的医官馆里拉走了药草,这可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爹。”赖明说完,垂了眉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茶水刚入口被赖程一声怪叫惊的差点把茶水再次吐了出来,于是皱眉不满的道:“叫什么叫,有话好好说。”
赖程哪里有他那狐狸老爹一般的精明和镇定,手里的扇子都快要敲到他爹的脑袋上,“爹,那女人可是把草药都拉走了,万一……万一她真的治好了那些贱民,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吗?爹,我不管,孩儿一定要得到那个女人,整日整夜的蹂躏她,让她伤了我的马害孩儿跌了受伤,爹……”
被赖程摇到头昏脑涨,赖明一甩官袖甩开他拉扯自己的手,又看了眼赖程那还兹兹冒着血丝的额头,眼底冷绝的光芒一闪,“放心,你当真以为爹老糊涂了不成,各地药草每月都会呈报上去,哪里有那么多的药草给他们,不过是用些假的来替代,不会死人,可是她也绝不可能用那些草药救活那些贱民。”
“爹,你这话可是当真。”听了自家老爹的话,赖明一阵大喜,摩拳擦掌笑的好似美人已经在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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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村祠堂内。
安置好了一众新加入的病患后,刘霖怡同云奇清一同来到祠堂取药草,以云奇清之能,立刻在药草中发现了参杂假的药草。
“怎么会这样?”陈东健看着云奇清拿出的用以对比真假的药草,口中喃喃。
刘霖怡站在一旁,同样盯着云奇清手中的药草,沉默不语。云奇清有些担心的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果然见她不同往日的神色,黑白分明的眼中甚是冷清,可谁又能看的出那墨黑的眼底翻滚着的烈焰。
“陈东健,带两人将能用的药草分拣出来。”低沉的声音仿似从冰层中透出,让人只觉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初秋小风一吹,霎时凉透了整个小心脏。
第52章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