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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芳香气息

八宝顶黑布帘遮着的轿子从热闹的早集中穿梭经过,周围的民众早已经习惯了下朝回府的官员,自然也知道这轿子里的人是谁。轿子经过时,未曾有人窃语,而都是很恭敬的送着轿子离开。
轿子极为平稳的来到京都一处宅院外,一旁跟着的侍从指挥着轿夫将轿子平稳落下,然后躬身上前打了个摆子道:“爷,已经到家了。”
“嗯!”轿子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上位者般的气势随着这个声音徐徐散开来,平白让那侍从再次矮身三分,听了声音,侍从赶紧上前两步将轿帘掀开来。
从轿子里出来的人脚上穿着一双黑色软靴,淡紫色的蟒袍下摆上仙鹤细长的腿亭亭长立,侍从双手从他手中接过弁(bian)恭敬的捧着,那弁上嵌着一颗铜板大小的珊瑚,颜色朱红,一看显然就是价值连城之物。
来人下了轿子抬起头来一眼看到站在朱门前的管家,浓密的眉头皱了一皱,那慈眉善目的管家见了自家主子到来,赶忙迎身上去,来到那人面前恭敬的施礼,“老爷,回来啦!”
“嗯,韩伯怎么在门外迎着,可是有什么事情?”那人一边往梁上挂着的相府里走去,一边问道。
浓眉大眼,眉心开阔,方脸周正,可不正是当朝相爷刘碌山。
“是,老爷。”那被他称作韩伯的相府管家一边跟上他的脚步,一面回应道,“二小姐想见你,现在在您的书房外等候。”
刘碌山脚步一顿,眉头再次皱起,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依旧笑着恭立的韩伯,半响才问道:“她可说了有什么事情?”
“回老爷,二小姐并未说是什么事情,只是说等你回来亲自告诉你。”韩伯没有抬眼,自然也没有看到刘碌山深皱的眉头,可是他在相府多年,刘碌山的动作他是看的真切,所以回话时语气极是小心翼翼。
其实就连韩伯也奇怪,何以那个极少来前院的二小姐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要求见老爷,以往痴傻不必说,有时多也是来告状的,只是……韩伯想起刘霖怡那水木含清般的眼眸,不其然的心中竟升起一丝极为熟悉的念头。
刘碌山听了韩伯的话,眉间的褶皱并未平息,却也知道这个管家从不曾说过谎话,于是也不再询问,转身朝自己的书房走去,连朝服都没有换下。
“听韩伯说你有事要同我说。”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极重的胁迫感,刘霖怡转过身来看着一身紫色蟒袍朝服的刘碌山,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那眼神中未曾掩饰的笑意自然被目光犀利的刘碌山看到,先是茫然一瞬,随即恼怒之意涌上心头。见了爹不行礼,不问安,却是带笑打量,这是一个女儿该有的表现么!
“爹。”他看出刘霖怡眼中的笑意,尽管生气面上不动声色,可身为杀手的刘霖怡又怎么会感受不到他周身突然凝滞的空气。
这柔柔一声叫喊让没有准备的刘碌山愣了一愣,语气也不觉柔和了下来,“嗯,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刘碌山的书房平日除了他就只有打扫的韩伯进出过,就连张晴悦也都从来没有进去过他的书房,而他让刘霖怡进来的原因,只是为了不让下人看到吧?
刘霖怡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书房,迎面看的就是满目的书占了大半个书房的墙壁,随后才打量了一下这好似家徒四壁的书房,除了书多,别的都少的可怜,一张案几一把椅子已经是这书房里最大的物件。
除此之外,案几上还有砚台、毛笔和宣纸,然而另一样东西却吸引了刘霖怡的眼球,那放在桌上伸出手最容易够着的地方放了一个香包。
是已经老旧的香包,已经有线头出来了,可依旧被保护的很好,女人的东西啊!很熟悉的感觉,不知为何心中竟然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然刘碌山已经走到书桌旁不着痕迹的将案几上的香包拿走。
见这个小女儿进了房间,看到那么多的藏书,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就注意到了他桌上的香包,刘碌山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你识字?”刘碌山收走了香包,刘霖怡便把眼神落在了他书房中占了半间房子的书上,哪知道刘碌山第一句话竟然问的是这个。
“是啊!”刘霖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和语气之中分明是她识字很奇怪么的意思。
被这般毫不犹豫的回答噎了一下,刘碌山半响没有再问什么,刘霖怡也不着急,见他不说话,于是吧视线又落在了书上,她很好奇古代有那么多的书用于收藏么。
是了,她本就是才女,爱极了云字,就连大女儿的名字也是她给起的,她的女儿自然也是识字的,而且……刘碌山现在才想起来面前这个瘦小的女儿可是艳惊四座,那一句‘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如今也还在圣上的龙案上放着呢。
看着那双眼睛一时闪出的光彩,紧捏着香包的手心不觉的用力了些,一身白衣,简单到根本未曾修饰的衣着,还有那笑容像极了她,不知为何心突然有了些悸动。
‘周易’‘礼乐’‘四书’天,这些不都是自己那个时代珍藏的书么,竟然有一天会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看到,刘霖怡只觉满腹震惊。要不要这些书好像随地都是的大白菜一样,亏得自己还花了那么多的钱去买那些砖头一样的珍藏版,还被斑鸠笑了个半死。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其实刘碌山并不想要破坏现在难得的父女相和的气氛,但是他莫名有些害怕,怕若自己再不说些什么,手中的香包就要被自己捏的粉碎了吧。
刘霖怡听了他的问话,先是低头不语,随后抬起那黑黑的小脸一脸笑意的看着他,那眼神未曾闪避,就这般直直看着他,“你可曾爱过我娘。”
屋外黑色云朵遮天蔽日,屋内失去了阳光的折射变的更为昏暗了些,然而那双眼睛却亮的让刘碌山不忍直视,厚实的唇抖了抖,“你说什么?”
他不敢置信自己的女儿竟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并不是没有听清楚,而是不敢相信。这下刘霖怡倒是乖乖的闭着嘴巴不再说话,那双眼眸如同一柄匕首,风寒直指于他。
“爹听到我说的话了吧,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呢?”良久,刘霖怡才突地一声轻笑,眉眼弯弯含笑而答。
“放肆!”喉头有些发紧,刘碌山一双眼睛瞪的极大,那威严立刻如天威一般冲着刘霖怡掠去,而再他这般上位者之气下,刘霖怡却依旧站的笔直,甚至于比之前还要直。
“爹不肯回答么?”这月丽国重武轻文,民风自然也极开放,否则刘碌山也不会在自己大寿之时,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刘霖欢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上前去敬茶了。
“你……”刘碌山伸出手来指着她,却是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一个女孩子,怎可出口如此的不知分寸,我原本以为你是尚好了的,却原来竟变的狷狂了,怎得,说的一口好诗就不认你爹了,还是你自以为攀上了启王爷……他!”
刘碌山气急了的话戛然而止,那依旧伸着手指直直指着刘霖怡,嘴巴一张一合如同呼吸不畅一般让刘霖怡看了即是想笑,不过她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笑了出来,今天要说的事情怕就没机会说了。
“爹不是想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吗?”刘霖怡歪着头,轻轻淡淡的一句话立刻转移了刘碌山的注意。
真是不知道什么今日怎么这般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刘碌山平复了一下心情,端坐在椅上看着她上前走了两步,“对,你要说什么事情?”
“我想我要说的话或许没有头脑,不过爹……可一定要答应今夜……”
“轰隆隆……”一阵接着一阵的惊天霹雳从远处滚滚而来,天色更暗,那云层厚重的好似快要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来,一身白衣胜雪的刘霖怡从刘碌山的书房中走了出来,扭了扭头看了看那瘫坐在椅子中的人,嘴角轻缓的勾勒起来。抬头看着那黑团团遮天蔽日的云,那嘴角的笑意瞬间扩大。
“你……会后悔吗?”极尽喃语的声音在那一阵高过一阵的雷声中几乎消失殆尽。
刘霖怡慢慢合上了门扉,眉眼带笑,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路过通往张晴悦的路边时,刘霖怡顺手摘了一朵开放的极好的小黄花,捏在手里把玩了一下随后送到了鼻端。青木的气息飘入鼻中,那挑剔的鼻子却还是从里面闻到了一丝苦意。
那开放的极为艳丽的花朵被纤白的手掌一寸一寸握断,最后就连那娇嫩的花蕊也变成了好似瞬间干枯的老太婆一样,被上一刻还是主人的某人毫不怜惜的扔在了脚下。